《南渡记》开始了。两个主要人物——一生一末刚刚自报家门,三位看戏的立时寂静无声。台上人哪里知道他们所演的角色正坐在台下观看,还因为报酬优厚而格外卖力,又唱又说又做,曲尽其妙。
台上的陈名夏、龚鼎孳血污满面地从王氏胯下爬出的一瞬间,顾媚生一声刺耳的尖叫,双手蒙脸,跑出了客厅。龚鼎孳面色铁青,浑身颤抖,说不出话,只对闻声而来的戏班班主连连挥手,叫他们赶快退下。
一阵混乱之后,客厅空空荡荡,只剩下陈名夏和龚鼎孳。
两人慢慢转过惨无人色的脸,互相看了一眼,龚鼎孳突然"哇"地放声痛哭。陈名夏没出声,只有两行泪水沿面颊缓缓流下。
龚鼎孳捶胸顿足:"名节扫地至此,还有什么可说!……"
他的羞愤很快转为恼怒,咬牙切齿地骂道:"许巨源!你个黄口孺子!阴损如此,必杀以泄忿!……"
良久,陈名夏才慢慢地轻声说道:"我辈吃亏在怕死二字,自然不如史可法、阎应元,却不肯自甘寂寞,总以为天生我才必有用,要在名利场上角逐一番,则又不如黄梨洲、顾亭林……可是,我辈总也算是应运而生、应运而出。大兵进关入主中原,若无我辈,成何世界?人生在世,人生在世啊!……"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了好一阵,笑声既狂妄又悲酸,很象夜枭在月夜林中的呼叫,龚鼎孳直听得停止了痛哭,毛骨悚然。
陈名夏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笑盈盈地对龚鼎孳说:"当个内院大学士,锦衣玉食,调和天下,上为天子分忧,下为万民解苦,这比当年死于忠节,比今日浪迹江湖,是强过,还是不及呢?……"龚鼎孳和陈名夏互相安慰着,心境渐渐平和了。他们约定三日后到陈名夏府上聚会。陈名夏还再三嘱咐,一定要带顾媚生去,好开导开导他的妻妾。
他们没想到,乌云已笼罩在陈名夏的头顶。
当晚,刚刚回府的陈名夏被逮锁问罪。圣旨命吏、礼二部大臣会同刑部共同审理这一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