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去了一下,她赶快洗了,但不知道把水泼哪里,就等着他回来了好问他。过了一会,他拿着一个医院用的那种痰盂回来了,说这楼里没厕所,你晚上就用这个吧。她脸一下红了,心想他一定是因为听她讲了在农场提斧头上厕所的故事,知道她半夜会需要上厕所。
他端起她的洗脚水就往外面走,她急得叫他:“哎,哎,那是我——洗了脚的水——”
他站住了,问:“怎么啦?你还要的?我泼了再去打干净的——”
她说:“不是,是——我们这里的男的不兴——给女的倒——洗脚水——,没出息的——”
他笑起来:“你还信这些?我不要什么出息,只要能一辈子给你倒洗脚水就行。”说着,就走到外面去了,过了一会,拿着个空盆子转来。
他进了门,关上,问:“你还不赶快坐被子里去?赤脚站那里,一会就冻冰凉了。”他把被子打开,铺上,掀开一角,叫她坐进去。她想了想,就和着衣服爬床上去,坐在床头,用被子捂住腿和脚。
他把椅子挪到她床边,坐下。她问:“你——今天在哪里睡?”
“我回病房去睡。”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今晚不回病房去行不行?”
“你叫我不回去,我就不回去。”
两个人聊了一会,他说:“不早了,你睡吧,你今天坐车累了,明天又要坐车又要走路,早点休息吧。”
“那你呢?”
“我睡不睡无所谓,反正我白天可以睡的——”
她脱了外衣,只剩下毛衣毛裤,钻到被子里去躺下。
他给她盖好被子,隔着被子拍拍她,说:“睡吧,我守着你。”他在椅子上坐下,把军大衣盖在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跟一个男的呆在一间屋子里过夜,但她好像并不害怕一样。看来毛主席说的那句话有道理:“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她现在连死的准备都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别人要说什么,那都是别人的事。就算别人把嘴说歪了,她也不在乎。
但她害怕问他那个问题,她很想问他到底是不是得了白血病,如果是的话,她明天就到农场去跟姚主任说一声,再返回来照顾他。如果他真的只是感冒了,那她就还是回农场国去上班,等休假的时候再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