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秋听了,羞惭不已,这脚肯定是自己的地主爸爸传下来的,她爸爸的脚在男人中也算小的了,静秋妈妈的脚并不算小,可见妈妈那边还是劳动人民,爸爸那边才是靠剥削农民生活的,不用下田,连脚都变小了。
她很老实地坦白说:“可能这是我爸爸的遗传,我爸爸——家是地主,我思想上是跟他划清界限的,但是我的脚——”
大妈说:“地主有什么?人家命好,又会当家,才积下那些田。我们这些没田的,租人家田种,交租给人家,也是天经地义的。我就不待见那些眼红人家地主有钱,就找岔子斗人家的人——”
静秋简直觉得自己耳朵有了毛病,大妈一个祖祖辈辈贫农的女儿,会说这种反动话?她想这肯定是大妈故意说了,来考验她一下的,自己一定要经得起考验。她不敢接碴,只埋头纳鞋底。
熬了两个夜,静秋把志刚的鞋做好了,他收工回来,静秋就叫他试试。志刚打了盆水,仔仔细细把脚洗净了,恭而敬之地把脚放进鞋里,叫欢欢拿几张报纸来垫在地上,才小心翼翼地在上面走了几步。
“紧不紧?小不小?勒不勒脚?”静秋担心地问。
志刚只嘿嘿地笑:“比妈做的——爽脚。”
大妈笑着,故意嗔他:“人家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这还在哪呀,就——”
静秋赶快声明:“这鞋是为了感谢志刚帮我妈弄那些核桃才做的,没有别的意思——”
隔了两天,老三拿来一大袋冰糖交给静秋,说你拿给你妈妈治病。
静秋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妈妈——需要冰糖?”
“你不告诉我,还不许别人告诉我?”他好像有点抱怨一样,“为什么你能告诉他们,不能告诉我?”
“哪个他们?”
“还有哪个他们?当然是你大妈,你大嫂,你二哥他们罗。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告诉你我不是他们家的——”
她愣在那里,搞不清他是在生真气还是在开玩笑。
他见她理屈词穷的样子,就笑了起来:“不是在怪你,是在跟你开玩笑。志刚告诉我的,他说他只能弄到核桃,弄不到冰糖,但是没有冰糖这药就没效。”
“这么大一袋冰糖——得要——多少钱?”
“这么大一篮核桃,得要多少钱?”
“核桃是树上摘的——”
“冰糖是树上长的。”
她见他又敢跟她斗嘴了,不由得笑起来:“你瞎说,冰糖也是树上长的?”
他见她笑了,也很高兴:“等你赚钱了,一并还我——,我都跟你记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