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三天后,有人又嚷又叫,使劲砸门了。听声音,就知不是好来的。开门看,又是玻璃花。但这小子一见傻二就后退三步,好象是怕叫辫子抽上,看来他是给辫子抽怕了。
然而,今儿玻璃花精神挺足,大拇指往后一挑,撅着下巴说:
“傻巴,你看看,今儿谁来会你了!”
大门外停着一顶双人抬的精致的轿子。前后跟着八个汉子,一水青布衫,月白缎套裤,粉绿腰带,带子上的金线穗儿压着脚面;脚上穿薄底快靴,头上各一顶短梁小帽,显得鲜亮爽利;单从这跟随的衣着上看,轿子里坐着决非一般人。此地人多官多,官儿从七品数到一品,城里城外到处都竖着旗杆刁斗,老爷便是各式各样的了。谁知这是谁?但这阵势已经把傻二唬住了。
“怔着干嘛?”玻璃花朝傻二厉声叫道:“还不有请索老爷。”
傻二说:“有请索老爷!”心里却胡里胡涂,不知这索老爷是哪位。
轿夫扬起轿杠,两个跟随上去左右一齐撩起轿帘,打里边走出一个老者:清瘦脸儿,灰白胡子,眉毛像谷穗长长地从两边耷拉下来;身穿一件扎眼的金黄团花袍子,宝蓝色贡缎马褂,帽翅上顶着一块碧绿的翡翠帽正,镶在带牙的金托子上。他耷拉眼皮,像闭着眼,似乎根本没瞧傻二,大气之极。看上去,不是微服私访的大官,就是家财万贯的大老爷,多半是来请自己去做武师或是护院的。他正盘算,万一这位大老爷开口请他,自己怎么谢绝。但玻璃花一说出这老头姓名,叫他心里像敲锣似的一响:
“索天响,索老爷,津门武林的祖师爷,不认得,还是装不认得?!”
天津谁人不知索天响的威名!他在武林中稳坐头把交椅。都说,单指拿大顶,脚踢苍蝇,躺在蜘蛛网上睡觉,是他的“三绝”。他住在西门里镇署对过的板桥胡同,但幽居深院,找他不见,也从不在公众前露面,他的名帖却没有走不通的地方。大人物都是金脸银脸儿,本都是难得瞧见的,今儿居然找到他门上,傻二不明其故,又有些受宠若惊。他恭恭敬敬给索天响作了长揖,说道:
“你老要是不嫌脏,就请屋里坐,我给您泡茶。”
索天响好象没听见他说话,眼睛仍旧半闭半睁,不说话,也不动地方。
玻璃花便朝傻二叫道:
“索老爷是嘛身份,能进你狗窝?索老爷听说你小子眼里没人,叫你见识见识,也教教你今后怎么做人。”
傻二慌忙摇手,惊慌地说:
“不成,不成,我哪是索老师傅的对手!身份、辈份、能耐,都差着十万八千里,决不成!索老师傅,傻二在您面前,屁也不是。”
索天响的神气好象睡着一样。待傻二说完,他却开口冷冷地说:“你不是要拿什么‘神鞭’,把我当‘冰猴’抽吗?”嗓音又哑又硬,像是训人。
“我可不敢这么狂!索老师傅,我……”傻二不知是惊是怕,说不出话来。“好,我问你,你的功夫跟谁学的?”索天响依旧半闭着眼。
“傻二这点能耐是家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