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崔好象看见了戴奎一心里怎么拨棋子儿。他想,如果戴奎一不帮忙,就会挤着玻璃花对傻二暗中下手。反正玻璃花决不敢再跟傻二明着较量,而且已经几次计划着,派几个小混星子暗中对傻二下手。暗着干向来比明着干能成事。只要把傻二弄残,玻璃花就会在估衣街上重新抖起来。故此,必须设法使戴奎一去和傻二打一场。如果戴奎一赢了,就在外边散风说,玻璃花没能耐,借刀杀人,玻璃花的脸上也不光彩;如果傻二赢了,戴奎一必然恨玻璃花毁了他的名声,还会有玻璃花的好?想到这儿,他就拿话激戴奎一:
“戴爷,听那傻巴说您根本算不上咸水沽人。”
“怎么讲?”戴奎一没听明白这话是嘛意思。
“那傻巴是咸水沽人。他说,咸水沽水硬,人也硬,不出螃蟹。”死崔说。
“我听不懂你的话。”崔奎一说。
死崔含笑道:
“就是骂您呗!螃蟹的骨头长在外边,肉长在里边,外硬里软,不过看上去挺硬罢了。您先别生气,那傻巴还有话,──他说,要论胳膊大腿之外的功夫,谁也顶不住他的辫子,您的弹弓子不过是小菜儿!”
对付人的本事,全看能不能摸准对方的要害。看准要害,一捅就玩完。死崔深知,戴奎一虽然人高块大,心眼并不比针眼大。他更懂得,嫉妒这东西挺哏:男人嫉妒男人,女人嫉妒女人,同辈嫉妒同辈,同行嫉妒同行,出家在外,同乡还嫉妒同乡。──没听说过,山海关一个名厨子会嫉恨起广东一个卖字画的,哪怕这舞笔弄墨的家伙比他名气再大。
果然,戴奎一的胸膛里盛不下这几句话,气得骂开了。
死崔火上再浇油:
“人家都管傻巴那辫子叫‘神鞭’!”
这“神鞭”是他为了气戴奎一,顺口编出来的。
“嘛叫‘神鞭’?”戴奎一吼着。他心里的火顺着血流遍全身,手背、胳膊、脖子、太阳穴上的面条粗细的青筋,根根都鼓胀起来。
“他说,只要是凡人,想抽谁就抽!”死崔说着拿一双乌黑的小眼瞅着戴奎一发怒的脸。他要眼看着这妒火直把戴奎一的胸膛烧透了才成。
戴奎一大叫道:“他是神仙,我也把他射下来!”说着,把腰间的弹弓取在手,扭身来一招“回头望月”,把两个泥弹儿连珠射上去。只听天上“啪”一响,第二个泥弹儿飞去得更急,直把第一个打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