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数两个字就把一切不快意的事全放在一声叹息里吐出去了。她觉得心里畅快了些。
“我真不明白大舅心里是怎么想的!”淑华仍然气愤地说。
“三女,不要再提这件事情。多谈只有叫人心烦,我还有别的话跟你大哥商量,”周氏不耐烦地阻止道。“明轩,你自己的事情怎样安排?刚才三婶来还谈起过。”
“我么,”觉新不提防会说到他自己身上,仓卒间只说出两个字,过后他略带为难的样子答道:“我看可以从缓,我现在不忍心想到这种事情,而且我还没有满服。”
“刚才三婶还说三爸要我来劝劝你,说你是承重孙,你们这一辈弟兄又不多,你现在丧服也快满了……”周氏并没有看见觉新的脸部表情,也不曾留心他的声调,她不知道她的话在他的心上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她只顾说自己的话。
“妈,我都知道。不过现在还想到瑞珏。我不忍心想续弦的事。况且我已经害了几个好好的人,我不能够再……”觉新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攻破了。他完全失去了抵抗力,不等周氏说完就迸出哭声来,呜咽地说了上面的话。
觉民站起来。他同情地用温和的声音对觉新说:“大哥,你还是回去睡觉罢。你今晚上太激动了。你何必伤心。”
“我不要紧,我不要紧,”觉新一面揩眼泪,一面抽泣地说。
“明轩,你早点睡觉也好。老二,你陪你大哥回去,你好好地安慰安慰他,”周氏关心地叮嘱觉民道。
觉民应了一声。他走到觉新面前,小声对觉新说:“大哥,我们走罢。”觉新经他一再催促才站起来,向周氏招呼一下,便垂下头跟着觉民走出房门去了。
“绮霞,你再来给我装几袋烟,”周氏看见觉新的背影消失了,她感到一种莫名的郁闷,便顺口吩咐道。
觉新回到房里又在信上续写道:
枚表弟快要结婚了,这又是大舅一个人的意思。新娘比他大四岁,就是冯家小姐。
近几日来,我终日如醉如痴,时时流泪。而蕙表妹之事尤令人寒心。蕙表妹死后,即寄殡在距城二十余里的莲花庵,简直无人照管。郑家至今尚无安葬的意思,大舅也置之不问。今年清明我命老赵出城与她烧了两口箱子,两扎金银锭。老赵回来述说一切,令人十分悲愤。外婆她们虽然也不满意郑家这种做法,但是大舅不肯作主出来交涉,外婆也拿他没有办法。蕙表妹真可怜,死后也无葬身之地。二妹和她素来要好,听见这个消息一定很难受……
他没有提到他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