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你什么事这样生气?”张氏走进来,柔声问道。她再回过头招呼了沈氏和觉新。她刚刚梳洗完毕,带着一脸新鲜的笑容进来。翠环跟在她后面。
克明还没有回答张氏,他瞥见了翠环,便先吩咐道:“翠环,你去把三小姐喊来。”
张氏走到沙发旁边,温和地望着克明,再问道:“三老爷,究竟是什么事情?”
克明抬起脸看他的妻子,恼怒地说:“还不是为着四娃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他真把我……”他喘着气说不下去,又埋下头咳起嗽来。
张氏连忙挨近去,伸出两只手为他捶背,一面温柔地劝道:“为着老四的事情,也犯不着生这样大的气。等他来,教训他一顿就是了。”
觉新看见克明止了咳,吐了两口痰在旁边的痰盂里。他也顺着张氏的语气劝道:“三婶说得是,四弟年纪轻,不懂事,做错事情,等一会儿教训他一顿就是了。为着这件小事情,三爸也不必这样生气。”
“小事情?”沈氏翘着二郎腿,在旁边冷笑一声。
张氏和觉新一齐掉过脸去望沈氏,看见沈氏得意地坐在那里。他们默默地把眼光掉开了。
外面响起了“冬冬”的声音,觉群的影子很快地闪进房里来。
觉群的扁脸上本来还带着笑容,但是他走进房间,看见房里的情形,便木然地站住了。笑容马上从脸部消去。他把大嘴微微张开,在门牙的地位上露出一个缺口。
“五弟,四哥呢?他没有跟你一路来?”觉新问道。
“他在后面,他走得慢,”觉群鼓起勇气答道。他偷偷地看了克明一眼。
“这个畜生还要慢慢走!等他来一定要结实地捶他一顿!”克明忽然骂道,吓得觉群立刻把脸掉开了。
“老五,你说,是不是你跟你四哥两个调戏春兰?”沈氏板起面孔问觉群道。
“不,不是我,是四哥,他一个人,没有我,三姐看见的!”觉群慌张地辩道。
“没有你?你先动手,四少爷才来的!”春兰马上反驳道。她愤恨地望着觉群。
“我没有!我没有!你冤枉我,不得好死!”觉群挣红脸抵赖道。
“好,五少爷,我冤枉你,我不得好死!哪个赖,哪个也不得好死!”春兰又气又急大声发誓道。
“春兰,你少说两句!”觉新知道觉群在抵赖,因为觉得春兰的话不能入耳,便阻止道。
“春兰,你说,你尽管说!现在要说个明白,才晓得谁是谁非!”沈氏听见觉新的话,故意不给他留面子,反而命令春兰说下去。
“三小姐亲眼看见的,等一会儿问三小姐就晓得了。我没有说一句假话,”春兰仗着她的主人在这里给她撑腰,理直气壮地说。
觉英慢慢地走了进来。他走到房门口,听见房里春兰的声音,知道没有好事情等着他。他有点胆怯,却又无法逃开,心想父亲近来对他不坏,也许不会怎么严厉地责骂他,便硬着头皮走进了他父亲的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