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草就也白着眼过来,说:“怎么就你一个人可以给小林哥哥换药啊,我也要换。小林哥哥,我给你换药好不好?”
嘉草脸一红,要恼:“你这是干什么,瞎闹。人家正经负了伤呢。“
“小心眼,小林哥哥,我的嘉草姐姐心眼可细了,最会生气了。”
气得嘉草直跺脚,只是没有声音:“寄草,你出去,讨厌!”
寄草见嘉草真的生气了,才说:“好好好,算我捣乱,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妈叫你过去呢。那个什么嘉乔来了。“
嘉草嘴角一抖,说:“别又来骗我,嘉乔,恨都恨死我们了,还会来?”
“真的,我不骗你,“寄草睁大了眼睛,”就是他嘛,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嘉草一听,扔下手里的东西,说了一声“我看看去“,便跑了。
小林很奇怪,问:“嘉乔是谁?没听杭营长说起过嘛。”
“和嘉草姐姐是一对双胞胎,住在我们仇人家里,很坏很坏的。”寄草直言不讳地说。
“那不就是你小哥了吗?”小林更奇怪了。
“我才不叫他小哥呢,生出来到现在,我还没见到他几回呢。”寄草这样回答了林生。
昌升茶行的老板吴升在北伐军即将人城的前夕,便安排了他的养子嘉乔加入国民党。嘉乔说:“干爹,我不入那党,我听说杭老二入了呢!我不和他在一个党里。”
“抗老二人得,杭老三就入不得?”吴升说,“你们毕竟是一个爹生的嘛。”
“那也不入,倒不如人共产党,和杭老二的国民党争个高下。”
吴升轻轻地吸了一口从家乡送来的六安瓜片,欣喜地望着他的这个养子。多年来的调养,嘉乔已经成为他的一只最凶猛的鹰袅,一条最忠实的走狗。他对他,也可谓处心积虑,煞费苦心。家里几个子女中,唯独捧着他。大儿子吴有二十多了,已染得一身的铜钱味,心里不服,对爹说:“爹,你偏心眼,娘要活着,可不会让你那么抬举他。”爹便动用眼睛剜他一刀,说:“你这乡巴佬笨熊,眼光一尺远。你记恨他什么,他要你一根茶叶梗了吗?”
吴有说:“谁知你以后还会不会给他?”
吴升冷笑着,说:“我给过谁什么了,我谁也不给,我死了扔下这份家产,那也是你有福气捡的,不是我吴老板给的。要想发财,统统自己挣去!”
吴有听了便松了口气,晓得了两点,一是遗产迟早还得归他,二是不会给嘉乔一根针。
但他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对嘉乔那么好。吴升摇摇头,对着那几个乡下黄脸婆生的儿女叹口气说:“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几个中,有哪一个比嘉乔更孝顺我?”
“那是。他杭嘉乔连姓都不要,要改了姓吴呢!”女儿吴珠哼着鼻孔说。
“幸亏爹明白,不让他改。”吴有搭话。
“那是怕别人说闲话,不是怕吴家这点产业。”吴升说,“你们啊,怎么那么笨,那么算不过来呢?不都是生意人吗?仔细算一算,他在我们吴家,不就多吃一口饭,多穿一件衣吗?将来成大事,继承杭家那个名分,那份产业,你说那是谁的?是我们吴家的,还是他杭家的?“吴升说,”他又小,杭家的庶出,家里人又不好待他。你们对他好一分,将来他就对你们报十分。这点道理,怎么样算也是算得过来的嘛!再说了,我们现在住的,是谁的房子,还不是靠着嘉乔吗?”
吴有、吴珠两个,从此恍然大悟,便把嘉乔当了未来的财神供养爱护。嘉乔从前在小茶面前就养成了刁钻古怪、任性阴毒的性子,到了吴家,反而没有了这分可能性,他几乎是要干什么吴家人就让他干什么,又没有大哥二哥来打他骂他,只有吴升的悉心调教。吴升对他越好,他就越听吴升。
吴升开导他说:“好儿子,共产党入不得,我打听过了,共产党是穷光蛋入的,别看现在国民党和共产党联手,迟早有一天得对打。要人,还得人国民党。和你二哥一个党怕什么,一个党里照样作对。国民党里,现在不是有着左派,还有着右派吗?”
嘉乔说:“那我就入国民党了。抗老二当左派,我就当右派;杭老二当右派,我就当左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