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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4  ★★★收藏章节〗〖手机版

嘉和却陡然感觉到了一切事物的那种神秘的联系。为什么在他们兄弟俩最声气相投之时,来了北方的信函了呢?嘉平的在北方的同志们亟呼嘉平进京,共议大事。这一次进京和上次不同,完全可以说是出走性质了。行前只告诉了嘉和一人,匆匆忙忙,他们甚至什么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半夜里起了床,从后院小门中溜出,嘉平才想到要和嘉和握一握手,再交代几句。不料嘉和手先送过来了,递过半只沉甸甸的黑瓷碗:“是你的御字,带着做个纪念。”嘉平用手掌托了一托,笑着说:“你还记着这兔毫盏啊。”

嘉和也笑了,小心捶他一拳:“难说,或许这一走,你就去了日本,见了叶子拿这盏片一晃,就认出来了。”

“说到哪里去了,你这里还有那"供"字的一片呢。”

说到这里,两兄弟突然同时激动伤感起来,似乎这时才明白,他们是真的要分手。嘉平很想一把拥抱住嘉和说点什么,但是想到他的信仰的准则,便只是拍拍嘉和的肩,说:“全靠你了!”

嘉和没有回答他,他沉浸在自己的离愁别绪中。嘉平觉得有必要安慰他,便说:“我们一南一北,分头干吧。我在那里搞工读,你不是可以在这里搞农读吗?我能离开家,为什么你就不能离开家!”

嘉和拍拍大弟的肩膀,点点头。嘉平就笑得露出了白齿。他觉得整个杭家,只有他和大哥心心相印。

从忘忧茶庄后门出来,是一条小河,河上有古老的石桥,翻桥而过,便是南方那些密密麻麻的蛛丝马迹般的小巷,它们织就的迷宫使人在黑夜中感到深不可测,但嘉平绝不怕这些拐弯抹角。他从小就在这样的迷宫中摸爬滚打,他从心底里蔑视这些绳子一样的小巷。他怀着“你休想缚得住我“的勇士精神,大步穿越,向光明的火车站奔去。即便在黑暗中,他也像路灯一样通亮。这使送他上路的哥哥嘉和心中又羡慕又伤感。嘉和是多么向往那晴朗的万里无云的白雪晶莹的北方啊!但是他又知道,北方不是他的,是嘉平的,而他则只可能属于这迷宫一般的潮湿的南方。这一点弟兄俩心照不宣:一个不提出,一个也不邀请,在旁人看来这岂不就是命运吗?那么,是什么力量迫使嘉和留在南方了呢?孤独一人从火车站回来的嘉和,并不清楚是谁把他留下了,他只以为是他的家族离不开他。从骨子里说他没有一分钟是无法无天的无政府主义者,这一点其实嘉和也清楚,只是羞于承认罢了。

杭嘉和重新从后门进来时遇见了等候在门口的父亲,这说明他对儿子们的浪迹行为一清二楚。无论经受怎样的打击幻灭,都不能使杭天醉从此对生活麻木不仁,这可真是他要了命的悲剧性格。他眼巴巴地躲在暗处,看着儿子们收拾行装,“吱呀“一声开了门,宽宽的肩膀消失在南方浓雾升起的夜晚。那些雾发出了寒冷的蓝光,把他的心浸淫得一片五碎冰销。

嘉和被父亲的眼神和举止吓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他结结巴巴地说:“嘉平…说,怕你们伤心,……走了以后,再说。”

杭天醉摇了摇手,轻声地结巴地念叨着说:“我没没、没伤心……我没伤、伤、伤心,我没伤心、心……“

嘉和知道,这就是父亲伤心后的表情,恍馆而受惊吓的,否定着的,一步步退向黑暗深处;嘉平对这样的伤心总是心不在焉,无法涉入。但嘉和却不是这样的,他正面地渗透到父亲的这种伤心里去,但他对这样的伤心却又无能为力。

就这样,他重新来到了她的身旁。就像一个梦游的人,一圈一圈地在幽冥处晃悠,不知不觉便又推开了自己家的门。他伤心透了,失望透了,他丧魂落魄极了,所以——他不再怕眼前这个女人了。

他陈海地笑了几声,冒着傻气。女人醒了,吃了一惊,跳坐了起来,看出是他,一时怔住,两人便温和地胶着住了。现在他们彼此知道对方的心思,他们把对方的心病看透了。因为看出了对方和自己的一样,都是别有一番情怀之人,他们又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同病相怜和相德以沫,这样一份相通,竟又生出了一份友情和怜悯来了。

女人的记忆力一定还深刻地印记着当年新婚时的耻辱,这使得她长久地不再把丈夫当男人看了。白天她甚至把他和嘉和弟兄们一起归类。但夜晚真是不可思议,况且是这样月色撩人的夜晚,这样突如其来的带有攻击性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