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半支烟,我慢慢地说:“我想,我大概是因为长期压抑的缘故。”
“压抑?啥叫压抑?”她大口大口地吸着烟,又大口大口地吐出来。
“压抑,就是,就是‘憋’的意思。”
她发出哏哏的嘲笑:“我的词儿真多!”
“是的。”我照着我的思路追寻下去,“在劳改队,你也知道,晚上大伙儿没事尽说些什么。可我憋着不去想这样的事,想别的;在单身宿舍,也是这样,大伙儿说下流话的时候,我捂着耳朵看书,想问题……憋来憋去,时间长了,这种能力就失去了。”我又没有把握地加了一句:“也许,以后会慢慢好起来吧。”
“那么,你想问题干啥?你看书干啥?想啊看啊顶啥用?”
“人有脑袋总是要想的:难道我们就这样生活下去?难道我们国家就这样搞下去?……”
“算了吧!你没本事,尽会耍嘴皮子。”她把很长一截烟向墙角扔去。黑暗中划出一道火红的弧线。“人家也有想的,也有念书的,也没象你这样!我听人说,念了大半辈子经的、没碰过女人的老和尚,一上来都能干。人又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正当年,我这么逗弄你都不行,你肯定天生下来就有毛病。”
“在这方面,当然你比我有经验。”我突然对她产生了敌意。没有战胜她,她和我自身都成了我的敌人。“八年前,你在劳改队里还想跟人干哩!”
“你为啥还提过去?你这个废人!半个人!”我的话触犯了她,她更加恼怒了。“八年前……哼哼!那天你要是扑上来,我马上把你交给王队长,让你加刑!那时候,我正想立功哩!你还当我是想你,是爱你!你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
影子和肉体整个地分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