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老,你也——”
“我也请你罢。我刚请你吃了杏仁豆腐!呆会儿,再来粽子包儿罢。”
“我说你讨老婆哩。”
“婆娘婆娘,磨人大王,磨到三年,嘴尖毛长!”四老念这四字诀,四字诀的来源说不定就是孤老头儿制造的。
七老也曾听人念过这歌的,他不信,“没有那话儿。”
“有那话儿的,”四老说。“七老,我看你把老婆讨进屋,两年功夫你就不会这样标致了。”
“没有那话的。”
“包准有,你要变雷公!”
变雷公,也许不是坏事罢。七老心想你四老就是正想变雷公也不能够的。他知道在这事上四老是有点儿愤,才说变雷公的话,不由得暗自觉好笑。
“吱吱,喇……”
木头是当真象有一点不稳当,又在叫了一声了。
四老一跳就到地,两个人,一齐钩着腰去检察木下的撑柱。
“你移一下撑柱吧。”
七老如命移那小撑柱,用个小锤子嘡嘡嘡敲打着。锤子打木的声音超出一片风的合奏曲以上,如同刚才娶亲音乐队的大鼓超出别的大小喇叭声音一个样。
乡下接亲那是免不了要打鼓的,七老的锤子,此时也就敲得特别重。
“嘡嘡嘡,哗喇……”
四老七老两人一块趴在地上了,大的四四方方的一段黄松木报仇似的按住了这两人。没有功夫走,没有功夫喊,两个人,就全为突如其来的呆气力打闷了。赖这风,把这木头下坍的声音吹到蹲在巷外的卖小玩意儿人耳边去。
打死人了。风,做了主谋,嗾使木头打死两个锯木工人了。警察在木柱旁已经站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时节,才挤进来约束几个闲汉子帮同搬那笨柱头。七老大约正是仰着头,木一下坍便就正正当当搁在胸脯上。四老只有一只左大腿遭殃。
一些女人在那里估计两人的命运,一些小孩吮着手指看把戏。
七老手中还捏一个锤,四老的烟则已跌在一旁熄灭了。
这一天将近天黑时,风还不止息,馍馍巷东口坪坝内,一 个人不见,只有一匹大公狗,在那木柱旁边低着头,舔嗅那从七老口中挤出的血和豆腐汁,初八这日就算完了事。
一九二七年五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