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杨子荣的喊声中,这个小山包上五十名匪徒,爬出了地堡窝棚。杨子荣大肚匣子一挥,带着五十名匪徒向山下扑去。
对方停止了枪声,黑点无影无踪。及至追到三里外的那个洞口,见那堵在洞口上的伪装雪壁已经打开,是刚才有人爬进去的痕迹。没问题,这是刚才演饰“共军”的那几个匪徒进去的。
杨子荣心里明白,但是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向匪徒讲明,也就是现在还不能收兵。
因为他所以建议追击,是要把自己的桦皮膜卷送出去,和小分队联络上。现在身任追击指挥者的要职,更便于借追击之题,干联络之实。
可是前面已经没有“共军”溃退的踪迹,这又怎么来指挥呢?怎么来遮盖匪徒们的眼目呢?怎样把匪徒们指挥着追向或靠近自己的联络点呢?这倒是个问题。现在的追击方向是东北,而自己的联络点是在正南,是在自己进山献礼的来路上。
“有办法!”杨子荣略一思索,“有职我就有权,来他个假传圣旨,”他把右腮一摸,向匪徒们命令道:
“旅长命令,敌人消灭后,要巡山一周,一营长!”
“有!”匪群中站出个大个瘦营长。
“你带一股顺此向北再向西,搜索北山、西山;我率一股搜索东山、南山,一点半钟以后,威虎厅前集合!”
“是!”大个子瘦营长带三十人转弯搜向西北。
杨子荣自率二十余名匪徒,折了个九十度的方向,奔向正南。
杨子荣把匪徒带到自己的联络点以东,为了怕暴露自己刻在树上的南向记号,所以他把匪徒们安排在那棵杈枝上搁着黑石头的树的侧背面。当他确信他摆布的十分恰当时,便向匪徒们哈哈一笑道:
“弟兄们!今天三爷是特别布置的战斗演习,怎么样?累了吧?”
绷得满身紧张战斗神气的匪徒们,顿时哄笑起来,纷纷嚷道:
“我说呀!咱们的威虎山,安如泰山,神兵神将也打不了,别说共军。”
“共军没有十万八万,他还敢进威虎山,哼!那叫猫舔虎鼻梁,找死!”
“小鬼子时代,还是请咱们三爷下山的呢!……”
杨子荣哈哈大笑起来,现在他要施用他巧妙的联络计谋了,于是高声喊道:
“弟兄们,咱们演习了防守,也演习了追击,现在咱们再演习一下冲锋,好不好?”
“愿听九爷的命令!”
匪徒们一阵吵嚷。
“目标!”杨子荣大肚匣子向前一挥,“正前方,小山顶发现敌人,冲锋!”
匪徒们嗷的一声,奔越过杨子荣的联络点,冲向正西的小山包。在匪徒们怪吼狂奔中,杨子荣从烟荷包的双层布中间,取出自己的桦皮膜卷,在五六秒钟的刹那间,把它安放在那个刮过的香烟盒大小的树皮里,还轻松地看了看历历犹新的自己来时留下的马蹄印,然后一阵急跑,跟上演习冲锋的匪徒。
孙达得顺着杨子荣树上刻的记号--每隔五六棵树用匕首在树上削过露出的白茬,蹽开长腿,一直走了三天。
近些天来,没下大雪,风也不大,这就加快了孙达得的行进速度。
腊月二十四日下午,他离开小分队整三天了。他那无穷的体力,被那比沙滩还要松软的大雪原给消耗了,他疲惫得浑身松软。雪地好像存心和他找麻烦,越疲劳它陷得越深。孙达得每走一步,不是什么向前迈腿,而是从雪窟里向外拔腿,或者说是从烂泥塘里向外拔腿。左腿刚拔出来,右腿又陷进去,拔得越费力气,陷得就越深。有时为了拔出右腿,而把全身的重量全部压在左腿上,这就使左腿陷得更深,有时竟几次拔不出来。
这一趟远距离联络,也更加丰富了孙达得的雪地行走的知识,当他实在拔不出腿的时候,逼得无法,只得躺在雪地上,像一匹拉车被陷住的马,急促地喘息一会儿,起来再干。
有一次他实在爬不起来了,挣扎了一阵,毫无效果,偶尔他侧身一滚,想仰卧一会儿,可是这一滚,突然觉得身体轻快了很多,在他滚动的地方,一点也没陷下去。孙达得一阵轻松,回头望了望自己滚过的一段路程,刚压上了一点微弱的痕迹。
“妈的!”他奇怪地自语道,“我的全身的重量,倒比两只脚还轻?真他妈的欺侮人,这存心是逼我孙长腿滚了去呀!好!
妈的,为了完成任务,滚爬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