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在一旁笑了一声,骂道:“你这小子,说得倒轻松!如今是打仗,闯王交给你的差事就是军令,军令大如山。你出了差错,要按军法治罪哩!”
张鼐说:“是,请按军法治罪。”
闯王点点头,说:“你明白这一点就行了。我现在再对你说一遍,必须句句照办,不可有误。第一,明天黄昏,你将手下人马分作两支,一支留在西关,一支开往北关,等候破城。第二,不管是北门先开,西门先开,你的骑兵都要立即冲进城内。今晚会议上已经商定:在破城那一刻,冲入城时,其他各营人马都向你的骑兵让路。要迅疾,要像箭出弦上,不可有片刻耽搁。这就需要你事前在西关和北关整队等待。万一城上向外打炮,也不可乱了队伍。”
张鼐心情激动地说:“是,是。”
闯王接着说:“第三,你的骑兵一冲进城去,要立刻奔到王宫,先占据王宫的午门、东华门、西华门、后门。王宫很大。你一定要不使一个乱兵进人王宫,放火抢劫。不论军民,有敢闯入王宫放火抢劫的,当场斩首。第四,你事先安排好,冲人城门以后,立刻要分出几支骑兵占据通行要道、十字街口,并有骑兵不断在大街小巷巡逻,严禁烧、杀、奸淫、抢劫。一边巡逻,一边传谕我的禁令。如有违反的,不论是溃散官军,或是我们自己的弟兄,都一律就地正法,余首示众。第五,福王父子,罪大恶极,一定得捉拿归案。破城之后,他父子必然要逃出王宫。不管他们上天人地,非捉到不可!虽然各营将士都要捉拿福王父子,可是你的骑兵先冲进城,占据王宫,所以倘若没有福王父子,我惟你是问。在兵荒马乱中,如果你不能把他们父子全都捉到,至少得把福王本人捉到。逃走福王本人,我决不答应!”
张鼐回答说:“除非他生出两只翅膀,我决不会使他逃掉!”
刘宗敏在一旁说:“小鼐子,要是逃走了朱胖子,你小心闯王会砍掉你的脑袋!”
闯王脸色严峻地看了张鼐一眼,接着说:“第六,必须将吕维祺给我捉到,不使他逃出城去。”
张鼐说:“是,我一定把吕维祺捉到,其余的官绅也决不放走一个。可是我担心四个城门……”
闯王说:“刚才会议已经决定,南门、东门由你汉举叔派兵把守,西门、北门由你补之大哥派兵把守。倘若福王父子和吕维祺由城门逃走,罪不在你。”
李过对张鼐说:“城中百姓认识吕维祺的人很多,我断定他不敢走出城门。张鼐,只要吕维祺藏在城内,你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捉到。”
闯王问:“我吩咐你的话都记清楚了么?”
张鼐说:“都记清了。一共七桩事情:第一,……”
闯王笑笑,挥手使他停住,说:“记清就行。快回周公庙休息去吧。”张鼐说声“是!”精神抖擞地转过身子,快步走出。一会儿就听见一阵马蹄声奔驰而去。闯王叫道:
“双喜!”
李双喜应声而来,垂手立在闯王面前。闯王连打几个喷嚏,微露出困乏神色,袁宗第关心地说:
“你怕是伤风了。”
闯王说:“有一点儿。不要紧。双喜,刚才我分派你的事情你记清了么?”
双喜回答:“明天我从汉举叔营中抽调一千步兵、一支驮运队,从补之大哥营中抽调一百名骑兵,编成一个辎重营。进城之后,先派兵将公私仓库、大官、乡宦、富豪住宅看守起来。天明以后,分头将以上各处粮食、财物查抄、清点、登账,运到一个地方看管。另外派出三百弟兄、十名书办,交给张鼐,专门清点王府财物,归类,登账,封存。”
闯王问:“洛阳城内的官吏、乡宦、富豪的姓名住址,你抄好清单没有?”
双喜说:“汉举叔的文书先生已经抄好一份交给我了。”
闯王又连打两个喷嚏,擤了清鼻涕,口气沉重地说:“双喜,你是第一次学着办这样大的事情,这比你率领几百骑兵冲入敌阵,砍杀一阵,困难得多。洛阳是一个富裕城池,福王是一个最富的王。从前万历皇帝百般搜刮,等福王来洛阳时,几乎把宫中积蓄财富的一半运到了洛阳。这件事,你做得好,我们几十万大军粮饷和洛阳饥民赈济,都不发愁。你大概在几天之内能够办完?”
双喜说:“我想要五天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