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工夫时老子要考考你。真有长进,老子有赏。”献忠放下双喜,用两个指头拧着张鼐的一只耳朵,拧得张鼐皱着眉头。“小鼐子么?长这么魁梧了?还想家不想?”
“回敬帅,小将不想家。家里没有人啦。”
“小龟儿子,说话也真像个大人一样!”献忠又拧着张鼐的脸蛋儿揉了揉,好像想知道他脸上的肌肉瓷实不瓷实。“你瞧,在凤阳时老子看见你,你才这么高,”他用手在胸前一比,“是一个半桩娃儿。前年在谷城看见你,你呀,他妈的顶多到老子下额高。可是转眼不见,你就像得了雨水的高粱,往上猛一蹿,长得同老子一般高啦。哼哼,嘴唇上还生出一些软毛哩!”他转向闯王问:“怎么样,他打仗还有种?”
自成回答说:“倒还勇敢。”
献忠拍着张鼐的肩膀说:“小鼐子,你同咱老子都姓张,不如跟老子当儿子吧。哈哈哈……”笑过之后,他对闯王说:“别害怕,我不会夺走你的小爱将。咱是说着玩儿的。”
自成笑着说:“敬轩,你要是喜欢小鼐子,我可以把他送给你,不过,得把你的马元利或张定国换给我。”
“好家伙,你一点儿不肯吃亏!”
大家都快活地大笑起来,倒把张鼐笑得怪不好意思的,脸颊也红了。
从两行恭迎的众将中走过以后,张献忠在闯王和几位大将的陪伴下往营盘走去。他一边走一边说:
“可惜老神仙没有来,倒是怪想念他的。”
自成说:“要不是他正在发高烧,我绝不会把他留在商洛山中。”
“听说郝摇旗不知下落,会不会完蛋了?”
“一点消息也没有,生死很难说。”
“这小子有点浑,倒是一员战将,也是宁死不会投降的好汉子。”
“所以他常做些不冒烟儿的事,我还是原谅了他。高闯王亲手提拔的战将,如今剩下的没几个了。近来为着他下落不明,我心中很不好受。”
献忠说:“你也不必心中难过。勤派人探听消息,说不定他还活着。”
李自成的老营设在一座古庙里。庙周围有七八家人家,都是破烂的茅庵草舍。他的部队都住在庙中和帐篷内,把一个湾子填得满满的。营地四面皆山,旁临一道山溪。因为周围没有战事,离开大股官军在一百五十里以上,也不打算在此地长久驻扎,所以没有在周围布置寨栅,只是在山头上和山路上派兵把守,严密警戒。李自成住在古庙大殿中的神龛旁边,地上摊着干草算作卧铺,好歹找到了一张矮方桌和几个凳子、草墩子,摆在大殿的门槛外。张献忠走进山门,看见高夫人站在庙院中迎接他,连忙拱拱手,大声说:
“哎呀,嫂子!你真是有办法,竟然在崤函山中牵着几千官军团团转!要不是你前年冬天在豫西拖住贺疯子,俺李哥在商洛山中还站不住脚跟哩。”
高桂英笑着说:“敬轩,你可不要相信那些谣言。要不是明远同弟兄们齐心协力,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办法!”
“别过谦。你这个妇道人家可是不凡,讲斗智斗勇,许多男将也得输你一着棋。”
“瞎说!几年不见你八大王,你倒成了高帽贩子啦。”
大家说笑着,把张献忠让到大殿的前檐下坐下,他的亲兵和几名亲将都坐在山门下吃茶,有的出去找熟人闲话。闯王这边,只留下几位大将相陪,其余的也都散了。献忠口渴了,咕咚咕咚喝了半碗茶,抬头问道:
“李哥,今后有什么打算?”
闯王说:“我自己兵力单薄,特来投靠你,打算跟你在一起抵抗官军。一到这里,你就派人送来了粮食、油、盐接济,还送来几只猎、羊。你这份厚情,我们全营上下都十分感激。好在咱们是好朋友,多的感激话我就不说啦。”
“嘿,这一点小小接济算得什么,不值一提!你们来得正好,我正盼望你来助我一臂之力,给杨嗣昌一点教训。快别说你是来投靠我。咱们是足帮手,手帮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