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便宜处置——按正常程序,知府任免须要通过吏部衙门,并在形式上要经皇帝批准。此处写杨嗣昌决定一面弹劾旧官一面举荐新宫接事,这叫做便宜处置,是皇帝给的特权。给尚方剑也象征这种特权。
“好,就得悬出重赏!你看这赏格:活捉张献忠赏银万两,活捉李自成赏银也是万两……”
这杏花村酒馆是天启年间山西人开的。自从熊文灿做了“剿贼总理”,驻节襄阳,杏花村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前后整修一新,成为襄阳城内最大的一个馆子。这馆子里的大小伙计多是秦、晋两省的人。它的管账先生名叫秦荣,字华卿,是延安府安塞县人,年纪在四十五岁上下,来到此地已经十几年了。自从张献忠驻扎谷城以后,他同献忠就暗中拉上了乡亲瓜葛,这店中的堂馆中也有暗中替献忠办事的。东家一则因秦、晋二省人在外省都算同乡,二则处此乱世,不得不留着一手,所以他对秦华卿等人与献忠部下暗中来往的事只好佯装不知。当晚生意一完,关上铺板门,秦华卿就将一个年轻跑堂的叫到后院他住的屋子里,含着世故的微笑,小声问:
“今晚大客堂中间靠左边的一张桌子上曾来了两位客人,上首坐的人二十多岁,下首坐的不到五十,你可记得?”
跑堂的感到莫名其妙,带着浓重的陕北口音说:“记得,记得。你老问这两位客人是什么意思?”
秦华卿只是微笑,笑得诡秘,却不回答。跑堂的越发莫名其妙,又问:
“秦先儿,你到底为啥直笑?”
“我笑你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要紧客官。”
“我的爷,我怎么怠慢了要紧客官?”
“你确是怠慢了要紧客官。我问你,你为什么对下边坐的那位四十多岁的老爷随便侍候,却对上首坐的年轻人毕恭毕敬?”
跑堂的笑了,说:“啊,秦先儿,你老是跟我开玩笑的!”
“我怎么是跟你开玩笑的?”
“你看,那坐在上首的分明是前日随同督师大人来的一位官员,下边坐的是他的家人。咱们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们来过,所以决不是总理衙门的人。据我看,这年轻官员的来头不小,说不定就是督师大人手下的一位重要官员或亲信幕僚,奉命出来私访。要是平时出来,一定要带着成群的兵丁奴仆,岂肯只带着一个心腹老仆?就这一个老仆人,他为着遮人眼目也没作仆人看待,还让他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酒哩!”
秦华卿微微一笑,连连摇头,小声说:“错了,错了!完全错了!”
跑堂的感到奇怪:“啊?难道我眼力不准?”
“你的眼力还差得远哩!”秦华卿听一听窗外无人,接着说:“今晚这两个客官,坐在上首的是个仆人,坐在下边的是他的主人,是个大官儿,很大的官儿。如果我秦某看错,算我在江湖上白混了二十年,你将我的双眼挖去。”
跑堂的摇摇头,不相信地笑着问:“真的么?不会吧。何以见得?”
“你问何以见得?好,我告诉你吧。”秦华卿走到门口,开门向左右望望,退回来坐在原处,态度神秘地说:“他们一进来,我就注意了,觉得这二位客人有点奇怪。我随即看他们选定桌子后,那年轻人迟疑一下。那四十多岁的老爷赶快使个眼色,他才拘拘束束地在上首坐下。这就叫我看出来定有蹊跷。你跑去问他们要什么菜肴,吃什么酒。那年轻人望望坐在下边的中年人,才说出来一样菜,倒是那中年人连着点了三样菜,还说出要吃的酒来。这一下子露出了马脚,我的心中有八成清楚了。等到菜肴摆上以后,我一看他们怎样拿筷子,心中就十成清楚了。我是久在酒楼,阅人万千,什么人不管如何乔装打扮,别想瞒过我的眼睛!”
跑堂的问:“秦先儿,我不懂。你老怎么一看他们拿筷子就十分清楚了?”
秦华卿又笑一笑,说:“那后生拿起筷子,将一双筷子头在桌上礅一下,然后才去夹菜,可是那中年人拿起筷子就夹菜,并不礅一下,这就不同!”
“我不明白。”
“还不明白?这道理很好懂。那后生虽然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却常常侍候主人老爷吃饭,侍候筵席,为着将筷子摆得整齐,自然要将筷子头在桌上轻轻礅一下,日久成了习惯。那中年人平日养尊处优,给奴仆们侍候惯了,便没有这个习惯。再看,那后生吃菜时只是小口小口地吃,分明在主人面前生怕过于放肆,可是那中年人就不是这样,随随便便。还有,这两位客人进来时,紧跟着进来了五个人,都是商人打扮,却分作三处坐下,不断抬头四顾,眼不离那位老爷周围。等那位老爷和年轻仆人走时,这五个人也紧跟着走了。伙计,我敢打赌,这五个人分明是暗中保镖的!你想,那位四十多岁的官员究竟是谁?”
跑堂的已经感到有点吃惊,小声问:“你老的眼力真厉害,厉害!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