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啊,如今你在哪儿?在哪儿?可平安吗?”
一到巫山城内,暂且驻下,她急着叫高一功来商量军情大事,特别要他派出一支骑兵小队,火速奔往巴东和秭归,一则设法探听李自成的真实消息,一则赶快收罗船只,免得船只被拢到南岸或逃到下游。
高一功离开以后,尚炯进来。他已经到兰芝住的房中为她看过病,开了药方,并且命他的手下小官,照药方将药配齐,赶快交给公主身边的宫女煎药。看见尚炯脸色阴暗,高桂英不觉心头一沉:
“你为公主看过病了?昨日服药后可有点回头么?”
医生回答说:“公主服了一剂药,高烧略微减退,但从实际上说,皇后,她的病可是不轻啊!不可大意。”
“难道又重了?”
“是的,娘娘,从脉象来看,令我担忧。往日公主脉象是阳脉,有时发高烧,说胡话,看来凶险,实际上阳症得阳脉,并不可怕。从昨天起,忽见阴脉,病情有了变化。今天阴脉比昨天更为明显……”
“我不懂什么阳脉阴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用指头一按,脉大、浮、树、动、滑,都叫作阳脉;沉、涩。弱、玄、微,都叫作阴脉。阳症忽见阴脉,病情移转,便有凶险,不可大意。”
尚神仙故意不说出“绝症”或“死症”这样的字眼,但他的话仍然使皇后脸色一变,用颤抖的小声问道:
“难道已经没有法儿治了么?”
医生不肯直接说出实话,回答说:“古人说病在腠理,病在骨髓,都是比喻的说法。病在腠理,是说病还可以医治。病在骨髓,又称病人膏盲,就成了死症。公主的病,虽不能说病在骨髓,可是,皇后,能不能治愈,大概就看十日之内。”
“老神仙,我没有儿子,只剩下这一个女儿,起小跟着我在戎马中长大,我不能没有她呀!”
“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你是大顺朝医中的国手,绰号‘神仙’,难道就不能救她一命?”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或可有一线之望。但是这个办法,臣不敢乱说。”
“尚大哥,你我何等关系,且将君臣的界限抛在一边,只要能治好公主的病,你不管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快说吧,说吧!”
尚炯建议:“在巫山城内,驻军十日,至少七八日。虽然这事很难,因为大军前去湖广要紧,只是公主的病,也不能再有一日耽误。像目前这样行军,不要说公主身患重病,就是平常人,坐在滑竿上,也会坐出病来。而医治公主的病,吃药固然要紧,休息也是刻不容缓!公主现在必须安静地躺在床上,休息一段时间,否则纵有神药也难奏效。”
皇后听了这话,沉吟一阵,叫尚炯退出。随即她将慧英叫来,将尚炯的话告知慧英,然后说道:
“慧英,我的心已经碎了。我今天在马上昏昏沉沉,睡了一大阵,做了一个凶梦,大叫几声:‘快救皇上!快救皇上!’惊怕得出了一身冷汗。唉!近来常做凶梦,都没有这个梦凶哪!”
“是的,母后梦中的叫声,我听见了。我已经下了严令:不许外传。”
皇后叹口气,又说:“看来皇上在湖广很不顺利,所以我才有这个凶梦。忠王妃,我的女儿啊,我的苦命的好媳妇啊,我又想明日四更天继续赶路,又想听尚神仙的话,同你舅舅商量一下,在这儿多留数日,救活兰芝一命。你说我应该拿什么主意……慧英,我的心碎了!”
慧英低头抽泣,不住地揩泪,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