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会之前,大家稍微休息一阵子。御帐周围戒备得特别森严,只有李双喜可以进入御帐,其他文武官员都不许走近警戒范围,不奉命更不许进入御帐。
刘宗敏和李过上午参加激烈战斗,十分疲累,坐在椅子上,头一歪便睡熟了。宋献策因为想着明日就有事关大顺朝生死存亡的大战,他身为开国军师,尽管十分疲劳,却是睡意全无,悄悄离开御帐,拄着手杖,一瘸一瘸地向岗头上走去。双喜赶快追上他,小声询问:
“军师,要不要我派几名亲兵跟随尊驾?”
宋献策摇摇头:“你小心警卫御帐,听候皇上呼唤!”
李自成明白目前的处境十分不妙,大顺朝立脚未稳,孤军东征,胜败存亡决于明日一战,想到这里,心忧如焚。当李过已经睡熟,刘宗敏打着鼾声,宋献策显然怀着沉重的心事,不声不响地走出御帐以后,李自成更没有一点倦意。他心中明白,吴三桂的关宁兵和新到的满洲兵合起来超过大顺军的两倍,而且兵强马壮,给养充足,士气旺盛,又占地理优势。道理清清楚楚,明日大顺军决难取胜。他在心中自问:“怎么办?怎么办?”又过片刻,不见军师回来,他的心中焦急,站起来向谷英看了一眼,谷英跟随他出了御帐。
双喜立刻来到近处,肃立恭候,不敢做声。另有二十几名扈驾亲兵围拢上来,相距几丈远躬身站住,不敢向前走近,也不敢直视皇上。李自成向各处一看,向双喜问道:
“军师在哪里?”
双喜回答:“回父皇,军师不让亲兵跟着,一个人往岗头上去了。”
“你派人跟随没有?”
“他不要自己的亲兵跟随,也不要儿臣派人跟随,只嘱咐儿臣用心保护御帐,不可有一点松懈。他想仔细看一看整个战场的地理形势,想一想明日作战的事,马上即回。”
李自成怒斥:“粗心!无知!万一有奸细混到石河西岸,岂不危险?你快去岗头上将军师接回,只说我在等候开御前会议!”
“儿臣遵旨!”双喜立刻带着几个亲兵向岗上奔去。
李自成向谷英小声问道:“子杰,明日上午要进行决战,你看这一战如何破敌?”
谷英小声回答:“宋军师足智多谋。听说皇上离京东征之前,军师曾经竭力谏阻。军师说过这样的话:皇上东去对皇上不利;三桂西来对三桂不利。军师如此苦谏,必有他的道理。目前局势险恶,陛下何不命军师在今日御前会议上畅所欲言,贡献良策?”
“你说的是,说的是。马上开御前会议,孤就要他献出妙计,以解今日之危。”
谷英说:“军师定有妙计。众将领私下常说宋军师胸藏三十六计,已经使用的不到一半。虽是笑话,但也可见宋军师的胸中智谋未尽其用。他苦苦谏阻陛下东征,也是他的智谋过人之处。马上开御前会议,请陛下命军师不必顾忌,直陈所见,献出妙计,趁东虏八旗人马尚未进入关门,我军应赶快采取趋吉避凶之策。”
李自成明白谷英不同意明日与敌人决战,有迅速退兵之意,心头增加沉重。他没有做声,同谷英走回御帐。
没过多久,宋献策从岗头上回来了,刘体纯也进来了。刘宗敏和李过都被叫醒,只用手掌在脸上干抹一把,重新坐定。御前亲兵又搬来两把旧椅子,李过是权将军,紧坐在刘宗敏的右边;谷英也是权将军,紧坐在宋献策的旁边。刘体纯是制将军,坐在李过刚才坐的椅子上,面对皇上。李自成虽然明白明天的决战凶多吉少,也知道谷英不主张进行决战,但是他仍然主张侥幸一试,等挫伤了满洲兵的锐气以后,再决定退兵之策。他向军师问道:
“献策,你刚才又到岗头上看了一阵,对明天如何布阵,可有新的想法?”
“陛下,依臣愚见,明天的决战,对我十分不利,能够避免这次决战最好。倘若不能避免决战,这北边二里以外的燕山山口,十分重要。就请陛下派一得力将领,率领两千将士,坚守山口,不许一骑进来,扰乱我军左翼战线和中军御营。”
“难道满洲兵会从一片石进来么?”
“皇上,目前满洲军威甚盛,我方不可不谨防事中意外。像唐通这样人,崇祯于国事危急之时,敕封他为定西伯,平台赐宴,命他死守居庸关。他竟然同监军太监杜勋出八达岭三十里向陛下迎降,可以说毫无心肝。他是洪承畴统率下援救锦州的八总兵之一,与吴三桂有袍泽之谊。如今清兵势强,洪承畴与吴三桂难免不招诱他降顺满洲。所以从一片石来的燕山南口必须派兵防守。不过因为道路崎岖,山势险峻,只需两千人防守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