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笑一笑说:“我不比别人缺少一个心眼儿。”
在李自成的老营中,刚刚有人风闻小袁营从杞县逃走的事,但是没有人信以为真,所以不曾禀告闯王知道。这消息只传到中军吴汝义的耳朵里就止了。他想,袁时中最近深得闯王爱重,与慧梅也夫妻恩爱,没有道理会忽然叛变。老府与小袁营将士之间在商丘时虽有些闲言碎语,不够融洽,可是近日袁时中十分忠心,刻印了几千小唱本,通令全营将士背诵,那些小小的芥蒂已经全然冰消。现在忽然传言袁时中率领他的全营逃走,岂不荒唐?难道慧梅能够答应么?他疑心这谣言来自曹营,立刻暗中传令不许在老营中再谈此事,同时他也不急于禀报闯王,只派人往杞县探听究竟。闯王昨日通宵会议军事,未曾合眼,今日又忙于处理许多公事,然后行军到此,实在疲困,吃过晚饭就早早休息。
当罗汝才来到时候,李自成果然睡了。吴汝义听说大将军来到,赶快出迎。汝才知道自成刚刚睡下,不让汝义惊动,只向汝义问道:
“子宜,有什么新的军情没有?”
吴汝义说:“没有新的军情,大将军。”
汝才又问:“我们两个老营明日一早继续往阎李寨去?”
“是的,曹帅。大元帅没有新的吩咐,自然仍按原计而行。曹帅来见大元帅有没有紧急事儿?要我去叫醒他么?”
“不用叫醒闯王。既然开封方面没有新的情况,自然要依原计而行。”罗汝才故意提到开封方面,避免以后吴汝义会疑心他事先就知道袁时中从杞县逃走。
吴汝义果然生了疑心,问道:“曹帅可听到了什么消息?”
罗汝才笑一笑,随口遮掩说:“我想,开封城中的那班文武大员都知道我们是来围困开封,也会猜到我们必先动手抢收四郊麦子。他们的上策是出动两三万官军练勇,在城外立寨,一则使我军不能在郊外自由割麦,二则保护城中丁壮出城来抢割麦子。所以我想着放心不下,特意亲自来见大元帅,问问有没有新的情况。倘若城中出兵在近郊扎营,我们今夜就可以出其不意,派人前去劫营。没有就省事儿,我也回帐中睡觉啦。他娘的,开封的文武大员们尽是草包!”
送罗汝才出了营门,看着他同亲兵们上马去后,吴汝义回到自己帐中,赶快睡下,以便明日不到五鼓起身。
约摸半夜时候,吴汝义被值夜的亲兵叫醒,看见烛光中站着李岩,脸色严重。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他不禁大为诧异,一跃而起,赶快问道:
“林泉,有何紧急事儿?”
李岩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了两三句话,没有让旁边的亲兵听见。吴汝义大惊失色,说道:
“你等一等,我赶快去叫醒闯王。”
“是得赶快叫醒闯王,立即决定办法。”
如今局面大了,在行辕宿营地方,总是专设一个较大的军帐,作为李自成和他的文武要员们议事地方,有时他于议事后在这里看书,办公,留宿。今晚只有简短的会议,然后李自成处理了一些公事,便去后边高夫人的帐中休息。高夫人的寝帐外边,夜间轮流有一个女兵和一个中年仆妇值班。近一年多来已经不再怕会有官军来偷营劫寨,派女兵夜间值班是为着随时呼唤传达有人。如今高夫人的身边除有一大群女兵之外,还添了十来个专管粗使的中年仆妇,多系从老营亲军的妻子中挑选的,行军时都有马骑。每逢闯王宿在高夫人的帐中,夜间值班就多增加一个年纪稍大的仆妇,为的是一旦有事,进入帐中方便。吴汝义匆匆地来到高夫人的寝帐门外,命值班的女兵和仆妇火速将大元帅唤醒,说他有紧急禀报。那仆妇同旁边的女兵交换一个眼色,不敢怠慢,转身走进帐中,将闯王唤醒。
李自成不论多么疲倦,夜间睡觉总是十分机警,有事叫他,照例一叫便醒,猛睁双眼,忽地坐起,从不睡眼矇眬迟疑贪枕。现在他不知发生了什么急事,赶快披上衣服,趿着鞋走出帐外。高夫人被他惊醒,赶快从枕上抬起头来,侧耳谛听。
吴汝义挥手使女兵和仆妇退后,凑近李自成的耳朵禀报了小袁营从杞县逃走的事。自成的脸色一变,愤怒地小声说:“他妈的,竟有此事?……毫无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