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王说:“也不必多问,你只要自己心里有数,知道这个人不可靠,以后不要重用他就是了。好,我得走了。”
李自成招手叫亲兵们前来,接住丝缰,纵身上马,正要扬鞭欲行,他忽又不放心地俯下头去,对汝才悄悄地嘱咐一句:
“此事千万不可声张,不可让别人知道。你知我知,也就够了。”
闯王走后,刘宗敏、田见秀、高一功、牛金星、宋献策、李岩等又稍坐一阵,因为各自事情很忙,勉强等到席散,也都赶快起身告辞。袁时中偕同小袁营的一群文武,也跟着走了。剩下袁宗第和郝摇旗等,硬被曹操留下,掷了一阵色子,又听歌妓们清唱几段曲文,才放他们走掉。
袁时中回到自己营中不久,就有一个弟兄喝得醉醺醺地骂进帐来,说:“什么闯王人马,硬是欺负人。打开了商丘,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他们都弄到老府里去,对咱们是按人数发放军粮。咱们小袁营啥时候受过这种气?为啥要受这种气?他们说啥就是啥,你能够受这股气,弟兄们受不了这股气。还不如趁他们现在没有防备,我们杀进老府,宰了李闯王这些家伙!”
袁时中听了,吓得赶快摆手。他既不敢回答他,也不敢处分他,因为这是他手下的一个老人,而且他知道最近几天他部下的许多人都在嘀嘀咕咕,说些不满的话。于是他挥手让他退出去,说:
“你喝醉了,少说闲话,不要惹祸。”
可是这个老弟兄仗着酒势,一面骂,一面退出帐外;到了帐外,还继续骂,似乎故意要让别人听见,煽起别人对他的主张的同情。
正在这时,郝摇旗和袁宗第从曹营出来,骑马路过这里,听了几句,十分震怒。郝摇旗吩咐亲兵说:
“去!把他的头头袁时中叫出来!”
立刻就有人进帐向袁时中禀报了。袁时中一听,是袁宗第和郝摇旗叫他,赶快出来,陪着笑脸说:
“袁将爷,郝将爷,不晓得你们二位驾临,没有远迎,请多多恕罪。”
袁宗第还想给袁时中一点面子,可是郝摇旗哪能容人,气冲冲地说:
“时中,这是你手下的人,骂闯王,还要杀进老府。还不是要造反么?你难道就不知道?你耳朵里塞了驴毛?哼哼,什么话!”
袁时中赶快拱手说:“我完全不知道。竟然如此,我一定严办。”
郝摇旗又说:“你自己瞧瞧看,闯王对你不薄,把养女也嫁给你。你现在既是闯王的部将,又是闯王的女婿,你纵容手下人这样辱骂闯王,煽动军心。你自己瞧着办!”
“我一定严办,一定严办。”
郝摇旗仍然满脸怒容,没有再说二话,策马而去。
袁宗第对袁时中嘱咐道:“时中,下边的人竟敢这么放肆,你要好好管一管,不然闹出大的事情可不好啊,也辜负了闯王对你的倚重。”
“我一定严办,决不允许下边如此放肆。”袁时中说着,头上已经冒出汗来。
袁宗第冷淡地一拱手,策马离去。
这时,闯王在行辕已将一些公事处理完毕,因为很疲倦,便来到高夫人的帐中休息。高夫人没有在帐中,据亲兵们说,她去看左小姐的病去了。过了一会儿,高夫人就回来了。闯王问道:
“左小姐有什么病痛?”
“偶感风寒,已经服了药。刚才我去,已经退烧了。”
“她虽是左良玉的养女,但左良玉对她很亲,像亲女儿一般。左良玉的夫人又已经死了,所以我们现在要好生照料她,不可使她受了委屈。”
“这我还不明白?用不着你多嘱咐。”
“可是也有许多人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次我们破了商丘,立刻派人去保护侯公馆,不许闲杂人员进内,家中的什物全没损失,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侯恂是左良玉的恩人。我们的棋盘上有左小姐这个闲棋子,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很有用处。”
高夫人问道:“听说你前天在酒宴上杀了李古壁,这事情可做得过火了点。”
“唉,如今有曹营,又有小袁营,如果我自己手下人犯了军令,都不执行,日后谁还肯听我的命令,那军令岂不成了一纸空文?所以我必须将李古壁当场斩首,杀一儆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