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王,你不知道内情,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喜事!今日喜事成了烦恼,你咋会想到?”
“烦恼?这事情还有什么烦恼呢?”
“不瞒你说,慧梅也是在你眼皮下长大的,这孩子柔中有刚,你别只看她在我的面前百依百顺,实际上别扭起来,用八只水牛也拉不回头。正因为她柔中有刚,所以对姐妹们温柔体贴,惹得人人喜爱,可是一旦打起仗来,她就像一只猛虎一样,刀砍到鼻尖上连眼皮也不眨。”
“这我知道。这孩子是个好姑娘,在你面前什么话都听从,可是在敌人面前,哪怕是刀山她也敢上。可是这跟认她做干女儿有什么关系呢?”
“认干女儿是一层。还有一层,咱们的闯王把她许配给新来的一位袁时中将军啦。慧梅为这事心里不愿意,你叫我怎么办啊?”
“唉!这姑娘也真是奇怪了。这个新来的袁将军,我也看见了,一表人才,年纪又不大,配慧梅蛮配得上,还有什么不好呢?何况是闯王亲口说出来的。现在作为闯王的义女嫁出去,多光彩啊!她还有啥不愿意呢?”
“一言难尽哪!”高夫人不愿说出张鼐的事,只得说道,“孩子们大了,总有自己的心事,我们有时也考虑不周。”
王长顺恍然大悟,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这也是有道理的。本来好端端的一对鸳鸯,偏偏不能相配,要去配一个素不相识、毫不知情的人,自然她心里不愿。可是,这也没有办法。闯王话已出口,婚姻事总得父母做主,她怎能不听?反正,姑娘们一嫁出去就好了。”
“长顺啊,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我看这姑娘的话很难说。常言道:话是开心斧。可在这件事上,她的心坚如金石。我对她什么话都说啦,就没有办法剖开她的心。我已经派人找老神仙去了。要是找到他,请他说几句话,慧梅也许能听进去。再说,闯王这边,老神仙也可以说话。”
王长顺摇头说:“夫人,你不清楚。尚神仙虽然是慧梅的干爸,救过慧梅的命,可是像这件事情,他也只能说一说,听不听还在姑娘本身。至于闯王那边,老神仙原来什么话都可以说,但如今闯王身边人才济济,战将如云,事大业大,样样事情都要分他的心,所以小事情大家都不再愿意去见他说了。即便是请老神仙,我看他只会在心里替慧梅难过,未必愿意去多管这种事情。”
高夫人因急于去见闯王,便说:“你忙吧,我还要到行辕里去。”随即一提缰绳,马继续往前走去。到了行辕,才知道李自成带着牛金星、宋献策、李岩往曹营议事去了,留下双喜在行辕照料。
高夫人只好坐下去等候闯王回来。她把双喜叫到面前,轻声问道:
“这件事小骡子知道了么?”
“哪一件事?”
“我说的是慧梅跟袁时中定亲的事,小鼐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这件事还没有人告诉他,恐怕他还不知道。”
“双喜啊!你跟小鼐子都是从小来到我们面前。虽然你已经是我们的养子,小鼐子没有作为养子,但在看待上都是一样。我常说,你们这两个孩子,在我和闯王面前,手掌手背都是肉,厚薄一样看待。你们的婚事也好,别的事也好,总在挂着我的心。我原来有意在打下开封后让你们各自结一门如意的婚事,也同闯王商量过,他也点了头。没想到凭空来了个袁将军,闯王没同我商量,就把慧梅许配给他,如今木已成舟。你看这事儿叫我多作难啊!”
双喜瞪着眼,不知说什么好。慧梅和张鼐的事,他完全清楚,也很替他们难过,但话已经由闯王口中说出,还有什么办法呢?
高夫人见双喜无话,便又说道:“现在既要说服慧梅,也要对小鼐子说几句话二不过男孩子在这样事上总是话好说,不像姑娘家心眼死。慧梅这姑娘就难办了。拿话开导她,全没用;又怕说重了,她会寻无常。平时也知道她同小鼐子互相有意,没想到竟是这样钟情。她一直哭到现在。中午摆的酒宴,她连一滴水都没有喝!”
双喜说:“妈妈要见父帅,是不是想把这门亲事打消?要是那样的话,怕办不到。”
“我也知道,常言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是慧梅哭得死去活来,我怎不心疼?我要见你父帅讲讲!”
双喜摇头说:“妈,父帅的脾气大家都很清楚。事情未决定以前,什么话都好说,谁都可以说出主张,请他斟酌采择;一旦决定以后,话就很难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