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顺贵没想到碰到这么一个不领情的人,满脑子的兴奋,被泼了一盆冷水。他顿时瞪起牛眼训道:什么天鹅湖不天鹅湖的,你满脑子资产阶级思想,不就是个高中生吗,我的学历不比你低。不把《天鹅湖》赶下台,《红色娘子军》能上台吗?
沙茨楞见包顺贵拿着枪要往泡子走,急忙跑来阻拦,他说:天鹅可是咱们蒙古萨满供的头一个神鸟,打不得,打不得啊。对了,包主任,你不想打狼啦?你的枪一响,山里的狼可就全跑了,咱们不就白来一趟了吗?
包顺贵愣了愣,连忙收住马步,转过身来对沙茨楞说:亏你提醒,要不真得误大事。包顺贵把枪递给沙茨楞,然后对杨克说:那就陪我走走吧,咱们先到泡子边上去侦察侦察。
杨克无精打采地重新备鞍,骑上马跟着包顺贵向湖边走去。接近湖边,湖里飞起一大群野鸭大雁和各色水鸟,从两人头上扑楞楞地飞过,洒下点点湖水。包顺贵扶着前鞍鞒,伸直腿从马镫上站立起来,想越过芦苇往湖里瞧。正在此刻,两只大天鹅突然贴着苇梢,伸长脖颈,展开巨翅,在包顺贵头上不到三米的低空飞过。惊得包顺贵一屁股砸在马鞍上,黄骠马一惊,向前一冲,差点把包顺贵甩下马鞍。大天鹅似乎不怕人,悠悠地飞向盆地上空,又缓缓地绕湖飞翔,再飞回湖里,消失在茂密的芦苇后面。
包顺贵控住了马,猛地扭了一下屁股,校正了歪出马脊梁的马鞍。他笑道:在这儿打天鹅太容易了,拿弹弓都能得打着。天鹅可是飞禽里的皇帝,能吃上一口天鹅肉,这辈子就算没白活。不过,我得等到打完狼,再来收拾它们。
杨克小心翼翼地说:刚才你看见芍药花,说是宝贝,一个劲的要保护。这天鹅可是国宝、世界之宝,你为什么倒不保护了呢?
包顺贵说:我是农民出身,最讲实际,人能得着的宝贝才是宝贝,得不着的就不是宝贝了。芍药没腿,跑不了。可天鹅有翅膀,人畜一来,它张开翅膀就飞到北边去了,就是苏修蒙修锅里的宝贝了……
杨克说:人家真把天鹅当宝贝,才不会打下来吃呢。
包顺贵有些恼怒地说:早知道你这么不懂事理,我就不带你来了!哼,你瞧着,我马上就要把你的什么天鹅湖,改造成饮马河,饮牛泡子……
杨克不得不咽下这口气,他真想抄起一杆枪,向天鹅湖上空胡乱开枪,把天鹅全部惊飞,飞离草原,飞出国界,飞到产生舞剧《天鹅湖》的那个国度去,那里才会有珍爱天鹅的人民。在这块连麻雀都快被吃光了的土地上,在一个仅剩下癞蛤蟆的地方,哪能有天鹅的容身之地呢?
沙茨楞用手转着大圈,大声高喊让他俩回去。两人急忙奔回营地。桑杰从东南山里回来了,正在套牛车。他说:巴图他们在东南山沟里打着了几只野猪,让他回来套牛车拉猎物,还说让包主任去看看。包顺贵乐得合不拢嘴,一拍大腿说:草原上还有野猪吃?真没想到。野猪可比家猪好吃。小杨,咱们快走。杨克曾听说过猎人打着过野猪,但他来草原后一次也没见过,就跟着包顺贵向桑杰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还没有跑到巴图那儿,两人就看到被野猪群拱开的草地。小河边、山坡下、山沟里大约几十亩的肥沃黑土地,像是被失控的野牛拉着犁乱垦过一样。东一块西一块,长一条短一条,有的拱成了沟,有的犁成了田。长着肥草根的阔叶大草,根已被吃掉,干蔫的草叶草棵东倒西歪,有的已被埋进土里,大片优质草场像是变成了被家猪偷拱过的土豆地。包顺贵看了大骂:这野猪太可恶了,要是往后种上了粮食,还不都让野猪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