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唯一死的是那样突然和迅速,简直把王柬芝惊愣住了。
他的恼怒样子,使跟了他三四年的情妇淑花都怕起来。
“你、你怎么啦?”她惊吓地望着他。
“哼!他妈的,共产党!共匪……”王柬芝怒吼着,猛地折断握在手中的一支铅笔……
正在这时,郑威平专员派人来找他了。王柬芝到了专员那里,见一位日军情报官也在坐。一切计划很快谈好了。王柬芝就忙着试电台,做行动的准备工作……。他把已经正式当了伪军的侄子王竹和王流子找来,了解了家乡的近况,俟好时机,他离别了哭哭嚷嚷的情妇淑花,回到本来他很不愿回来的山区的家乡。……
王柬芝躺在炕上,眼望窗户想着先前的事情,和今后的生活;虽然长途的跋涉已使他相当疲劳,他却还是睡不着。他的耳朵听得很仔细,窗外的微风吹着碎草发出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猛然传来一声轰响,他立刻屏住呼吸。但是当他辨别出是一只猫从墙头上跳下来的声音时,马上又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过敏得有点可笑。是的,在离开牟平之前,王柬芝就早打算过了:他对自己回到这个已经变成另一个天地的山村,并不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他知道自己虽是地主,可是没面对面地剥削压迫过农民,没得罪过人,回家的那几次他也非常注意到博得老百姓的好感,同时也收到了效果;而且,谁会知道他的实际职业呢!他还想起,在民国二十四年春天共产党的暴动失败后,他回家去住了些天,怎样把粮仓里快发霉了的粮食分给那些饿得发昏的穷小子,从一张张瘦骨嶙嶙的脸上他看到了是怎样地表示对他王柬芝的感激……当然,那些感激他的施舍的人不会知道他王柬芝那次回来是有使命的,(在王柬芝那次回来交给衙门里一张名单以后,使多少个共产党员和跟着共产党走的积极分子的人头落地了啊……)他们不可能了解这个秘密。共产党的抗日统一战线他王柬芝也曾熟读过,除去对投降日本当汉奸的分子,对.c一般地主是不加问罪的,而对当汉奸的也是一人做事一人当。所以,他王柬芝虽然和汉奸王唯一是叔伯弟兄,可是早就分了家,人们又知道他们两家有过纠纷,往来稀薄,为此,这一方面他王柬芝也可以放心了。……过去的事都好办,问题最主要的还是看今后怎么作……
王柬芝想到刚才过分紧张的心情,脑子里油然浮现出这样一个情景:有一只灰色老狼,在黑夜中向庄院袭来。狼本来的走路声已经够轻了,轻得到了人的耳朵听不见的程度,可是它还是胆颤心跳,尽量放轻软软的脚掌。其实它有什么可怕的呢?一只鸡或者是由于父母疏忽而丢在街头的小孩子,对狼来说还不等于是送到嘴里的肉吗!
王柬芝想到把自己比成老灰狼的角色,不觉脸上皱起一层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