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后山的什么地方,有了沉沉的一声枪响。
“谁在打猎?”麦绒说。
“是禾禾,野猪糟踏麦地,听说他和二水抽空就去打哩。他什么都想干,可什么也干不如意。,’
“听说山上的桑苗长得不错,他已经开始喂蚕了?”
“我没去看。”
“烟峰姐还在帮他养蚕吗?”
“甭提她了,麦绒,他们爱怎么就怎么。咱把咱地种好,到头来,他们还得回过头来求咱们,我敢这么把话说死哩。”
回回果真再不关心禾禾养蚕的事,他等待着有风声传出禾禾的又一次失败。每天从地里回去,他留神着烟峰的脸色,想从中看出禾禾那边的情况。但是,烟峰始终显得很活跃,她隔三天、四天,就跑去帮禾禾采桑叶,经管幼蚕。
桑树泛活之后,趁着地气,叶子很快生出来,这是一种优良树种,叶片比一般桑叶大出一倍,而且抽枝特别凶,每天都可以摘下好多叶子。禾禾就开始了孵蚕,跑了几次县城,也买了许多书籍,他也学着在叶子上喷洒葡萄糖水,使蚕大大缩短了,成熟期。长到亮色的时候,他和二水上后沟割了好多毛竹,全扎成捆儿,搭起了一个偌大的毛竹捆子棚,放蚕织丝。肥嘟嘟的蚕就到处乱爬,选定一个地方。用自己的丝把自己包围起来。
这稀罕景儿山里人从未见过,一时问来看的人极多,甚至县农林局的干部也来过几趟。这些陌生人看见烟峰在那里忙出忙进,还以为她是这里的主妇,总是要求讲讲他们夫妻植桑养蚕的过程。她就脸色大红,说她不是主妇,弄得来人倒不自在了。
吃的问题当然还未彻底解决,禾禾已经搓揉着未成熟的麦子吃了几次浆粑。当野猪开始糟踏庄稼的时候,他也感到十分可惜,一有空就背枪和二水去打猎。周围的人家都感激起他来,他说:我没什么能耐,这几年!日子过得狼狈,给鸡窝洼没有好处,反拖累了大家,打野猪也算是一种出力赎罪吧。竞有一次,他追赶一群野猪,藏在一个崖后,看准群猪跑过来,对为首的放了枪,那头野猪就一头从崖上跌下来倒地死了。而群猪走动是一条线的,后边的看见为首的跌下去,以为它在跃涧,紧跟着都冲上崖头,一头一头就从崖头跌下去,竞一连摔死了七头。
一枪打死了七头野猪,禾禾的声名大作起来。他出卖了这些野味,收入了一笔钱,一部分买了粮食,一部分购买了一批葡萄糖水,使他的养蚕业有了更多的资本。七只野猪的消灭,使鸡窝洼的庄稼再不被糟踏,家家都说起了禾禾的好处,当麦子熟透搭镰之后,好多人来帮他收割,又主动将农具借给他使用。所以,虽然经营着养蚕,地里的活并没有耽误:别人收完了,他也收完了;别人碾净了,他也碾净了。
落在人后的是麦绒。正当龙口夺食的时候,孩子发一次高烧。她只好锁上门在镇上卫生所里厮守孩子三天两夜。回来已经有好多人家将麦收到场里了。她急得要死,眼角烂了,嘴角也起了火泡。回回跑来帮她割,二水也来帮她往场上运。她感激得不知要说些什么,每次提前回家精心做饭。天气炎热,她浑身都出了痱子,趁着没人,在家里就脱了上衣擀面条。这天正好回回和二水挑了麦担进了门,她“哟”地一声进了卧房去穿衣服,回回和二水都吓了一跳,互相对看了一下,都没有说话。麦绒穿好了衣服出来,脸子红粉粉的,回回似乎什么也没反应,照样问这问那,干这干那。二水却走了神,又极不自然,背过麦绒,就死眼盯人家,麦绒一看他,却眼皮又低下去。后来他到厕所去,长时间不出来,厕所正好在厨房的东南角,他站在那里,伸着脖子又呆看麦绒在那儿擀面,两只奶子一耸一耸的。回回抱着孩子在院子里,瞧见了他的呆相,过去用一块石头丢在尿池里,尿水就从尿槽里溅上去,湿了他的腿,赶忙走出来,坐在那里安分不动了。
其实这些,麦绒已经知道了,她在擀面的时候,窗台上正好放着一个镜子,偶一抬头,什么都反映在了里边,当下心里又骂二水,又觉得二水可笑,越发信得过了回回。吃罢饭,二水一走,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