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用的甲胄挡住了金弹的射击,军官们经过一番交头接耳的议论,得出了大致相同的结论以后,就有人首先发难道:
“机宜的话,说得不错。只是本军军饷短绌,官兵们一贫如洗,怎得成行?”
“这话对了!”其余的军官也一齐起哄,七嘴八舌地嚷喊道:“本军军饷奇绌,官兵们个个欠了一屁股的债,哪里走得脱身?”
“走不脱身,走不脱身。”
这话也许不假,军官们欠了酒楼、行馆、博坊、勾栏一屁股的饭债、嫖债、赔债,戏债,但这些债务不是由于军饷短绌,相反地,倒是因为军饷特别丰厚了才欠下的。胜捷军是宣相的宠儿,它的军饷向来得到优待,不仅分文不欠。一年来还多发了两个月的恩饷酬功。这个理由显然是不能成立的。
“贵军军饷怎生短绌?”贾评才问了一句。
“出征打仗,报效朝廷,敢情不好?”下面又有个麻脸汉子发话道,“只是本军军粮不足,官兵们一个个面黄肌瘦,有气没力,哪能千里迢迢地跑到河北去?”
贾评一看在座的军官们包括这个发言的麻脸汉子在内,一个个都像钻在粮仓里舐饱了谷子的耗子,又肥又胖,油光满面,哪有面黄肌瘦的样子?正待再说几句。下面又有人提出马匹、马秣和武器配备问题。一个问题没说清楚,第二个问题又接踵而来,使得这位军事心理专家大有接应不暇之势。
贾评按照他们事前分配好的角色演戏,他耐下性子,满拍胸脯地保证道:
“河北都转运使詹度是宣相门下,转运判官李邺,不仅身列宣相门墙,还与在下交好。唵唵,在下与他向来互通有无,交情深厚,非泛泛者可比。”
他要王麟出来证实一下,王麟果然好像一只鼓足了气,两边腮上吹出两个大气泡的青蛙似地点点头,表示认可。这壁厢,贾评满面堆下笑,继续说:
“可知俺是掬诚相告,所言非虚了。李判官放着便宜货不给自己兄弟,倒叫别人拣去?大军此去,俺叫李判官多发一个月恩饷,让兄弟们安家开拔。唵唵,这个就保在贾某身上。大军哪天开拔,贾某哪天就把恩饷亲自送到诸君手里,决不短欠分文。”
然后他又说到北京大名府留守黄潜善也是宣相一力提拔的人,大名府封椿库里储藏着足够装配十万大军的兵器甲胄,另有两百床床子弩,一百位七梢炮,都是克敌致胜的利器。凭着区区与王机宜跟黄留守的交情,这些都可拨与本军使用。最后他又笔酣墨饱地补上一句:
“诸君成全得这段功劳,唵唵,休忘了区区与王机宜今日为诸君的一番效劳。”
一切可以在会场上提出来作为反对出征的借口都被打消了。热戏结束,冷戏再度登场。王麟摆出好像宣抚使亲自范止的那付架势,连得说话的声音,经过多年揣摩和练习,也有点像一只阉过的雄鸡的啼鸣。他用着这付架势和这个假嗓子,一本正经地宣布:限期五天以内,全军开拔。
(三)
时间悄悄地过去了。
据一批在外面乱飞的“蝗虫”的侦报,军队丝毫没有执行出征令的朕兆。应该从府城里开拔到城郊去集中的部队,仍然文风不动地留在城里,应该从外县开到府郊来集合的部队也杳无音信。士兵们找不到军官,军官们照样窝在自己的窠里厮混,征歌逐色、呼五吆六,豪情如昔。军营里只能够找到少数士兵,他们根本没有被通知要出征去。
王麟、贾评两个听到消息,不禁大光其火。他们一面宽限五天的期限,一面拿出文字机宜的看家本领,两个亲自执笔,拟出一道文告,叫人连夜刻印好了,张贴在各营部和通衙大街上。
告示发散出新的油墨味道,文字内容,读起来也琅琅上口。它道是。
“照得大军北征,早经朝廷明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