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彭司令员搞到哪儿去了?”
“这……这个事儿……”
“别吞吞吐吐的,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小炮,你别急呀!”赵大明哭丧着脸说,“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乱糟糟,一切的一切都不知怎么办好了。”
陈小炮轻蔑地抿嘴一笑,昂着头,扬长而去。
赵大明急得张口结舌,想叫住陈小炮再说几句,可就是出不了声,真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脑子里一片混乱。他知道,小炮马上就会跑到湘湘那里去,把一切都告诉她。那样,将会引出怎样的结果来呢?他想去找湘湘,抢在小炮的前面,将宣传栏的事解释清楚。可是,在这个时候又怎好到湘湘家里去呢?湘湘要是提出想看看她爸爸怎么办?假如带她去了,江部长会怎么样?范子愚他们会怎么样?假如当面欺骗她,说自己不知道地方,那又是多么可耻啊!不行,不能去。他犹豫了一阵,又提起脚来,继续往前走。宣传栏上的那几句话在脑子里反复出现:“……不被假心假意的恩赐所收买,不为甜言蜜语所软化……从个人感情的泥沼中拔出脚来……不怕美女缠身……”这些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对湘湘的侮辱,是对彭其一家人的恶毒诽谤。是谁这样做的呢?怎么能这样干呢?怎么可以不征求本人意见呢?天真的赵大明又气又急又不明白,直想哭。他忽然得出了一个结论,失声喊出来:“啊!这是强迫我接受一种安排。”到这时,他已感到生活太复杂了,人也太复杂了,政治、路线、阶级斗争,也许这一切都是非常复杂的?二十四岁的赵大明,头一回被复杂的现实弄得这样苦恼。他愤怒,他想不顾一切,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于是便去找江部长。
江部长在二○九号房里接待了他。
“怎么啦?”部长见他涨红着脸,气咻咻地走进来,有点吃惊。
“部长,我……”赵大明低着头说,“我不要那个表扬。”
“为什么?”
“太不实事求是,影响多不好啊,这是谁搞的嘛?吹上了天,瞎说一通。”
“是我搞的。”江部长站起来说,“我亲自写的。”
赵大明一听,吓得不敢做声了。
“怎么?”江部长盯着赵大明的眼睛说,“我写得不对吗?”
“不,不是。”赵大明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我觉得……我自己没有那样好,我……我不配,我不配这样的夸奖。”
“不要老是我,我,我,”江部长打断他的话说,“我们自己都从属于一定的阶级,是一定的政治路线上的螺丝钉。今后,对这个‘我’字,要好好地重新认识。”他板着面孔,十分严肃,“你以为这个受表扬是你个人的事吗?这是革命的事,是这场伟大革命当中的一件小事。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它有它自己的意义。”
“我觉悟很低。”赵大明喃喃地说。
“不要这样讲话,这是没有出息的话。你应该有较高的觉悟,因为你不蠢嘛!坐下吧,我正要找你认真地谈谈。”赵大明忐忑不安地坐在沙发里。
“我要祝贺你。”江部长自己也坐下,拿出烟来点着,态度变得温和多了,“用一句老古话来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懂吗?我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发现范子愚这个人不行,只能凑凑热闹。培养一个人材真难哪!首先是不容易发现。愿意革命的人倒是不少,有能力的就太少啦!你年轻,有点头脑,人也还老实,今后可以担负一些重要点的工作。”
“我只学过唱歌。”赵大明提醒江部长注意。
“你要做好改行的准备。”江部长说,“这不是我个人对你的要求,也不是凭你自己的兴趣所能决定的。这是无产阶级司令部对你做出的安排。”说到这句话,江部长特别郑重其事。接着又说,“你要斗私批修,服从革命的需要,宣誓把自己的一生贡献给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伟大斗争。”
“我连党员都不是,部长您知道吗?”
“我看了你的档案,你的基本条件很好,入党不难。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看一个人是不是党员,党员里面还有不少是喂饱了‘黑修养’的呢!最重要的是需要一颗绝对忠于无产阶级司令部的心。有这个准备吗?”
赵大明茫然,轻轻地摆了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