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权无奈地走回去,重新背对大奎坐下。
大奎走过来摸炕上的被褥说:“哎,我说兄弟,不是哥说你,对待首长咱不能这个态度,你说是不是?人家是首长!就说咱爹吧,是个司令员,人家都对他这么说话,他这首长还咋当啊,对不对?哎,我说你这褥子不厚哇,夜里睡觉肯定冷,怪不得咱爹咱娘整天惦记你……”
高权不理他。
大奎打开包袱,拿出一条狗皮褥子说:“兄弟,你瞧我给你带啥来了?深山老林的事别人不知道,你哥我知道,夏天虽说不热,可它潮,冬天冷起来又能冻死个人……这个你留下,抵个风防个寒啥的,管用。”高权还是不回头。大奎说:“爹把你押回来了,我这心就忽悠一下子,你不能和我比,我从小吃苦吃惯了,你哪受得了这个呀,想来想去也没啥好拿的,就把这带来了,想你能用得上。七道岭真难找,我找了三天。”
高权依旧不语。
大奎说:“兄弟,那话就说到这,地里的活还没忙完,那我就走了,等下次哥再来看你。”
大奎从禁闭室出来,营长留他吃饭他不肯,急着要回去。临了把营长拉到一旁说:“我这兄弟犯错误了吧,犯错误了就该管。可千万别告诉我爹,我爹岁数大了,怕他着急上火。”
营长说:“放心吧,我们会教育好高权的。”
送走大奎,营长来到禁闭室说:“高权,你大哥走了,我们帮你送走的!”高权坐着不说话。突然,他跳起来,急步向门外走,哨兵上前要拦住他,营长对哨兵点点头,哨兵闪开了,高权出门跑起来。一班长说:“营长,他不会再跑了吧?”营长摇摇头。
高权在一座山头上追上了大奎。大奎看到了高权,先是一惊,接着高兴起来说:“兄弟,你是来送我的吧?”高权满脸痛苦,却不说话。大奎高兴地说:“兄弟,回去吧……”高权还是不吭声,也不走,只是站着。大奎又往下走几步说:“兄弟,好好地干啊,别让咱爹咱娘惦记……”
大奎已经到了山下,发现高权还在那儿站着,他喊:“兄弟,回吧!记住哥的话,别记恨爹!不管爹看上去心多狠,他这么做都是盼着儿女成人哪!兄弟,爹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爹娘生养咱们一场,咱们做儿女的,要给他们长脸哪!”他最后招一下手,走上了公路。高权终于喊出了一声说:“哥……”
大奎一震,回过头来,高权说:“哥,你走好……”
大奎笑了,泪水流出来说:“兄弟,哥这就走了。”大奎挥手,走远。
高权流着泪点头。
他提前结束了禁闭室的生活,开始像个真正的兵一样出操,训练,站哨。这天他正在瞭望塔上面站哨,连部警卫员爬上来,热情地跟高权打招呼说:“高权,有你一封信,东辽城来的。对了,这里还有一张照片,是团长叫人捎给你的。”
高权接信和照片,平静地说:“谢谢你。”他将信和照片放进大衣口袋,继续瞭望。过了一会儿又把它们掏出来,看一眼照片,放到一边,拆信。
信是小菲写来的。她说:“高权,你好。告诉你一个事,你到部队后寄来的信我都收到了。主要告诉你,自从你走后,我就和赵和平好了。这封信我本来也不想写,可是想来想去还是写了。高权,你以后别给我写信了,赵和平看见了不好。咱们俩的事就算完了吧。祝你在部队里过得快快活活。小菲。九月二十八日。”
高权慢慢把信折起来,慢慢地将信撕碎,抛掉。大风将漫天纸屑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