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刚在中途就悄悄离席了,他知道高大山这是有意躲着自己,他得去找他。他叫上司机,开车朝七道岭方向驰去,在山道上追上了高大山。原来高大山的吉普车坏了,司机掀开车盖修车,高大山等得不耐烦,对司机说:“你啥时候修好,再去追我吧。”便顾自大踏步向前走去。
陈刚的车赶上了高大山,在他前面一点停下来,陈刚下车站在路旁等着他过来。高大山走近说:“你?你咋来了?”陈刚说:“咋地,车坏了,掘达掘达地自己走上了?”高大山像是赌气地说:“我愿意走,咋地了?”陈刚又气又笑地说:“看样子火气还不小,来吧,上车,去哪,我送你。”高大山说:“我不坐你的车,我消受不起。”陈刚说:“看样子,今天是冲我来的呀,好,我陪你走。”
两人并排着向前走,陈刚试探地问道:“两个孩子结婚,为啥不喝口酒?”高大山情绪化地说:“我戒酒了。”陈刚说:“戒酒了?在这种场合也该破例。”
高无话可说了。陈刚说:“我看你是不想见我,这才是问题症结。”高大山说:“我怕你呀?你又不是老虎。”陈刚说:“那你为啥跑?”高大山说:“我烦,我想出来散散心。”陈刚问道:“大喜的日子你烦啥?”高大山说:“为啥烦你知道,只管军事,不顾政治的大帽子,不是你们给扣的?”陈刚终于明白了,说:“原来是为这个呀,那咱俩得好好唠扯唠扯。”
两人在山冈上一片平地找到两块石头坐下,陈刚从车上拿出带来的酒和菜,说:“这酒这菜,我是专门为咱俩准备的,我一来,听说你下部队了,我就备了这一手。”说着举起酒瓶子,把另一瓶酒塞到高大山的手里。
高大山不接,说:“我戒酒了。”陈刚说:“为了今天两个孩子的喜日子,就不能破一次例?”高大山说:“我说话算数。”说着把身子扭过一边,陈刚见他这样,说:“你这人咋这样倔眼子呢,说你军事挂帅,忽视政治,这是军区党委定的调调,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他顾自喝酒,又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扣在你头上的帽子马上就要给你撤消了,以后你该干啥干啥。”高大山有点不信地说:“真的?”陈刚说:“怎么不是真的,军委已经放出风来了,政治不能忽视,军事不能不抓。文件军区很快就要传达了。”高大山不由面露喜色,陈刚说:“咋样,是好消息吧?为了这消息,还不破一次例?”高大山拿起酒瓶,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笑说:“这还差不多。”两人瓶碰瓶,大口喝起来。
一瓶酒下来,两人都有些微醉了,高大山说:“今天喝酒的事,回去你不要跟别人说,否则,没人相信我老高了。”陈刚说:“放心,战争时咱俩互相打掩护,这次还是打掩护,咋样?”高大山感慨地说:“想想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一晃咱们孩子都结婚了,想当年咱们结婚时,就跟昨天似的。”陈刚说:“可不是,日子不禁过呀。”高大山说:“你说建国和高敏他们会幸福么?”陈刚反问道:“啥叫幸福,又啥叫不幸福呀!”高大山摇摇头说:“想想也是,你我当年一个日子结婚,这么多年跟头把势地不也过来了。”陈刚说:“那你说,你幸福不幸福?”高大山说:“唉,还真不好说,酸甜苦辣啥滋味都有了,可话说回来了,啥又叫幸福呢?”
陈刚不由叹口气说:“老高呀,你想过没有,要是咱俩当初,你娶林医生,我娶杜医生,日子咋样?”高大山沉思说:“不知道,还真不好说。”陈刚说:“今天咱俩是咋了,咋都跟个娘们似的呢。……问你个事,你可得说实话。”高大山说:“你说,你说。”陈刚说:“当初结婚时,你把秋英当成自己的妹妹,说啥也不想跟她结婚,现在你还有那种感觉吗?”
高大山低头说:“让我想想。”陈刚说:“这有啥可想的。”高大山说:“你还别说,平时吧,我老让着她,有时也冲她发火,发完火就后悔,想她一个孤儿,这个世界上没依没靠的,就靠我老高了,我不迁就她谁迁就她,这么一想吧,啥都没啥了。”
陈刚说:“这么说,你还有妹妹情结。”高大山说:“啥情结不情结的,反正一发完火,我就想起当年冻死的妹妹,哥呀哥呀地叫我,我这心受不了哇。”说着说着不由动了感情,眼睛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