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的脸红了起来,他无可奈何地望了瑞仙一眼,然后对着自己的妹妹央求道:"杏英,你们早些去睡吧,明天见!"
瑞仙的脸色马上铁青起来,倏地站直身子,拖着这位歪头颈姑娘,一面走出去一面冷笑道:"新郎下逐客令了,快些走罢!"说着,用力把门一拉,匐然响了起来。
随着关门的响声,我沉重地倒在床上,额角像火烫一般。
但是第三天,我又强戴上沉重的珠冠,在众目睽睽中"入厨房"去了。厨房里什么都是现成的,伴娘告诉我只要过去掀开锅盖,手拿锅铲把烧着的羹汤搅动几下,入厨房大礼便算完成了。我想,这个容易,于是依言右手揭起锅盖,左手拿起锅铲来要去搅时,只听得远处一阵哈哈,那里夹着瑞仙的尖锐声音说道:"你们快瞧新娘子的外国派头呀,左手拿锅铲!"接着,众人都喝喝私语起来,有的伸长脖子朝我瞧:我的左手正擎着锅铲,觉得放下又不是,不放下又不是。
我无可奈何地向后望了一眼,意在求伴娘替我解围。不料墓回头,瞥见远处瑞仙的脸正对着自己,僵白的下巴尖端,一只红菱似的嘴角上正挂着一串讥笑。于是我恼怒了,索性左手握紧锅铲,在锅里连搅几下,然后扑的一声,把锅铲直丢进锅中央。沸着的羹汤飞溅起来了,溅在各人的衣上,于是一阵骚动,孩子们锐叫着,女人们咕哝着,大家纷纷退了出去。我笔直站在灶前,额上如火烫般,耳中嗡嗡作响。但还听见瑞仙的声音似乎在门口冷笑:"好大脾气的新娘子,贤叔叔,你可得小心侍候哪!"
贤的侍候功夫的确是不错,我病倒在床上,他总是小心地坐在床沿上照料着。过了三朝,宾客们都散了,我因为卧病在房里,没有一一送他们的行。贤说:"你静静地将息着吧,这里再没有客人了。"我心里暗暗欢喜:没有客人,当然没有瑞仙罗!
贤陪着我,无事便谈谈上海大学里情形。那时他正在上海大学念书,离他的外婆家里不远。
"你到外婆家里去,常常碰着瑞仙吧!"我把眼睛睁大了,急切地问。
他点点头;瞧我一眼,又摇摇头。
渐渐的,我也知道瑞仙的简单历史了。她的娘家姓白,嫁到卢家,给贤的外婆做长孙媳妇,还不到两年,她的丈夫便害傍疾而死亡了。"所以在我们结婚那天,外婆不许她进房呢。"贤说了又向我解释。
我点点头,大家没有话说,静默了一会,我便朦胧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