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愕然站起身来,觉得一切都改变了,一切都应该结束。请她去做贤的太太吧!我可与贤从来没有十分快乐地相处过,从最早结婚之日算起,我们就是这样零零碎碎的磨伤了感情。现在大家苦挨着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十年的光阴呵!就是最美丽的花朵也会褪掉颜色,一层层场上人生的尘埃,灰黯了,陈旧了,渐渐失去以前的鲜明与活力。花儿有开必有谢,谁有果子是真实的。给我带去我的孩子吧,停会我自对贤说,我情愿离婚。
可是贤却坚决地回答我道:"我不能失去菱菱呀,还有元元,还有簇簇。就是你,青妹,我也不愿意同你离开。"
丽英亲耳朵听着,掩面自出去了;不久听说她堕了胎,悄然离开上海,贤却更加酗酒发脾气起来。我想:"丽英去了总是件好事情呀,我得忍耐着等地回心转意。"但是他仿佛把所有的怨恨都放在我身上,以为是为我牺牲了一件极重要的东西,要求我赔偿,要求我补足。我把一切都贡献给他,凡是我所有的,我的能力所能够做到的;只是不愿再养孩子,他住在楼上,我住在楼下。有时候他很迟很迟的回来,我听见他声音,却不放跑上去瞧他;有时候他全夜没有回来,我竖起耳朵静听着,心里有些悲哀,但却绝不提起询问。有一次他惨笑着对我说道:"现在我可明白你的心了,我这次上了你的当;你实际上并不需要我,只叫我替体挂个虚名,来完成孩子们的幸福罢了。"
他又说:"我要报复,要给你吃些苦头呀!从此你可休想问我付一文钱,因为你不尽妻子义务,我又何必尽丈夫义务呢?"我想这可是完了,当晚便详细写了封信给公婆,说是在护生活难过,贤文如何如何的同我作对,末了又说:"媳命薄如斯,生无足恋,死亦不惜,其如幼子尚在襁褓何?"信寄出后,我总希望公公会有一个办法,或者是逼着贤规定月费,或者就让我带着菱菱与元元回到N城去住。
不料过了四五天,贤便接到一封公公的来信,把他训责万端,说是公公自己不日就要拼着老命出来与他理论了,贤把信看完就向我一丢,叫我自己看,我看不上两段说:"哎呀,他自己可是出来不得的,老人家身子…"不待我说完贤就铁者着脸孔站在我面前,鼻子哼着却没有发出声音来,一咬牙举起手我就知道他来愈了,我也笔直正对着他等待疾风般手掌打下来,没有闪避也不落下一满眼泪,他通红着眼睛狠狠盯住我发烧的前额,我也望着他暗中切齿,两人巴不得互相吞噬对方才痛快,夫妻的情谊可说是完全消灭了。
他的声音忽然低哑下来,用手猛然扳住我的肩膀连连摇:"你怎么不哭出来呀?或者快打还我。"我凄然推开他的手,自把眼睛望着天外道:"没有什么,请你原谅我。"
于是贤说下午快些打个电报去阻止他吧,叫我另外备封信解释。他说:"以后我给你钱就是了,无论去抢去偷,决不少你一文。"我默默寻思着,心想这可不是钱的事了,我无论如何不再与你同居,正想说时,王妈却又送上一个电报来,说是公公病重了。
第三天贤要动身到N城去了。我交给他一封信,内容是对公公解释安慰的;他也伸手摸出五百元钱来交给我,说是这次替父亲治病须多用钱,现在我只能先给你这些,横竖我去了不久就回来的。我默然收下二百元,把其他三百元退给他道:"请你多买些东西给公公吃吧,我这里自己会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