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女人抬头望望她,嘴里嘟嘟哝哝,好像在骂人,但手却松开了。侦察员立即退了几步,与老女人拉开了距离。
她对老女人说:
“你知道他是谁吗?”
老女人摇摇头。
“他是市长!”
老女人急忙爬起来,手扶着楼梯栏杆,浑身哆嗦。
侦察员心中不忍,忙说:
“老大娘,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女司机说:
“你给我松绑。”
他为她松绑。椅子落在地上。她活动着胳膊。侦察员转身就跑。他听到她在后边追赶。
侦察员跑出楼门洞子时,被停放在那儿的自行车挂住了衣服。自行车“稀里哗啷”倒了,衣服“嗤啦啦”破了,女司机从背后抛过来绳子,套住了他的脖子。她把绳子一紧,他立刻呼吸紧张。
她牵着他走出楼洞,像牵着一条狗或是一只别的什么畜生。天上下着濛濛细雨,打湿了他的眼皮,使他的眼前朦朦胧胧。他用手攥着绳子,防止被勒死。一个圆溜溜的物体从他面前飞过去,吓了他一跳,随后他看到跑过来一个光脑袋的半大男孩,浑身湿漉漉的,沾满泥巴,去追他的足球。他歪着头,求饶道:
“小姑奶奶,放开我吧,让人看见,多不雅观……”
她一扽绳子,绳扣立刻又紧了,说:
“你不是能跑吗?”
“不跑了不跑了死也不跑了。”
“你发誓不甩掉我,让我跟着你。”
“我发誓我发誓。”
她松开绳子,侦察员摘出了头颅。刚要发怒,却听到她温柔的脸上的那个嘴里放出了动听的乐曲:
“你呀,整个一个毛孩子,没有我保护你,谁都可以欺负你。”
侦察员心中一震,温暖的感情在肚子里回旋,他感到幸福像毛毛雨一样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不单濡湿了他的眼皮,而且还濡湿了他的眼球。
细雨霏霏,编织着软绵绵的稠密罗网,笼罩楼房、树木、一切。他感到她伸出一只手挽住了自己的胳膊,还听到一声脆响,一把粉红色的折叠伞在她的另一只手里弹开,举起来,罩住了头。他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还抢过了那把伞,像个尽职尽责、体贴温存的丈夫一样。他想不出来这把雨伞的来处,满腹狐疑。但这狐疑立即就被幸福的感觉挤出去了。
天阴沉沉的,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他的手表早被那小妖精偷走,时间丧失。细雨打在柔软的伞布上,发出细微的声音。这声音甜蜜而忧伤,像著名的艺甘姆堡白葡萄酒,缠绵悱恻,牵肠挂肚。他把搂着她腰的胳膊更紧了些,隔着薄薄的丝绸睡衣,他的手感觉到她的皮肤凉森森的,她的胃在温暖地蠕动着。他们依偎着走在酿造大学狭窄的水泥路上,路边的冬青树叶亮晶晶的,像美女的指甲涂了橙色的指甲油。煤场上高大的煤堆蒸腾着乳白色的热气,散出一缕缕燃煤的焦香。高大的烟囱冒出的狰狞黑烟被空气压下来,化成一条条乌龙,在低空盘旋、纠缠。
就这样他们走出了酿造大学,沿着那条蒸腾着白汽、散发着酒香的小河边上的柳阴路漫步。下垂的柳条不时拂动着伞上的尼龙绸面,伞棱上的大雨珠落下。路上铺着一层湿漉漉的金黄枯叶。侦察员突然收了伞,看着那些青黑的柳条,问:
“我来到酒国多长时间了?”
女司机说:
“你问我,我问谁?”
侦察员道:
“不行,我要立即开始工作。”
她抽动着嘴角,嘲讽道:
“没有我,你什么也调查不到!”
“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家伙,”她说,“真不是东西,觉都跟我睡了,还不知我的名字。”
“抱歉,”他说,“我问过你,你不告诉我。”
“你没问过我。”
“我问过。”
“没问,”她踢他一脚,说,“没问。”
“没问,没问,现在问,怎么样?”
“甭问了,”她说,“你是亨特,我是麦考儿,咱俩是搭档,怎么样?”
“好搭档,”他拍拍她的腰,说,“你说我们该去哪儿?”
“你想调查什么?”
“以你丈夫为首的一伙败类杀食婴儿的罪行。”
“我带你去找一个人,酒国市的事情他全知道。”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