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呀砸呀!你们为什么不砸?!”
几个孩子打着哈欠说:
“爹,困了,困觉……”
小妖精冲上去,拳打脚踢那些打哈欠的孩子。被打的孩子尖声哭叫着,有一个胆大体壮的还了一下手,把小妖精的脸皮抓出了血。他见血性起,张嘴咬住了那孩子的耳朵,竟把半只耳朵咬了下来。
这时门开了。
一位穿着洁白工作服的阿姨打开门跑了进来。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小妖精和那男孩分开。被咬的男孩哭得快要昏了。小妖精呸呸地啐着嘴里的血,双眼发绿,一声不吭。那只男孩的耳朵在地上哆嗦着。阿姨看看地上的耳朵,看看小妖精的脸,脸色煞白,惊叫一声,转身就跑。她的屁股扭动着,鞋跟把地板敲出了一串杂乱的声响。
小妖精爬到那棵铁柳树上,把所有的灯都拉灭了。黑暗中,他压低了嗓门威胁道:
“谁敢胡说八道我就咬掉谁的耳朵!”
然后,他走到假山前,就着瀑布的水,洗了嘴巴上的血。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来了很多人。小妖精抓起那块打破过壁灯的石头,躲在铁柳树后等待着。
门推开后,一个白影贴近墙壁摸索灯绳。小妖精瞄准那影子的上部,把石头掷去。白影子惨叫一声,身体摇晃起来,门外的人呼隆隆跑掉了。小妖精捡起石头,对准那白影子,又是猛力一击。白影子倒下去。
过了一会,门外射进了几道雪亮的光柱,几个举着手电筒的人闯进来。小妖精轻巧地溜到墙角上,趴在地上,闭上眼睛睡觉。
灯亮了。七八位高大的人先把那位头部受到沉重打击的白衣阿姨抬走,又把那昏过去的缺耳男孩、连同那只耳朵带走。然后,开始追查凶手。
小妖精趴在墙角上打着呼噜睡觉。一位白衣大汉捏着脖子把他拎起来时,他四肢挥舞着,嘴里发出嘤嘤的哭声,好像一只可怜的小猫。
清查工作进行得很不顺利。孩子们劳累一天,又饥又饿,又被小妖精折腾了一顿,此时早已困得东倒西歪,神志不清,清查凶手的工作只好在一片鼾声中结束了。
白衣们拉灭灯锁上门走了,小妖精在黑暗中得意地笑了。
第二天凌晨,太阳还没出来,房子里一片朦胧。小妖精爬起来,从衣服里掏出铜铃铛,使劲摇晃起来。急促的铃声把一些孩子惊醒了,他们蹲在地上撒尿,撒完尿歪倒再睡。小妖精翻白眼。
太阳出来后,房子里一片红光,大多数孩子爬起来,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哭。他们饿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在他们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印象,小妖精费心费力培养起来的权威也几乎消逝干净。他的脸上显出无可奈何、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为了避免犯错误,我这讲故事的人,只好客观地叙述,尽量不去描写小妖精及孩子们的心理活动。我只写行动和语言,至于这行动的心理动机和语言的言外之意,靠读者诸君自己理解。我的故事进行得很艰难,因为小妖精千方百计地粉碎着我的故事,他确实不是好孩子。“其实我的故事快要结束了”。
早饭十分丰盛,有精粉小馒头、牛奶、面包、果酱、腌香椿芽、糖醋萝卜条,还有一桶蛋花汤。
送饭的老头儿十分负责地把各种食物分成等份,用碟子或是碗盛着,送到男孩们手边。小妖精也得到一份。他低着头顺着眼,不去触动老头儿,但老头儿还是特别地打量了他两眼。
送饭老头儿走后,小妖精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说:
“同志们,孩儿们,千万不能吃啊,他们要先把我们喂胖,然后吃掉。绝食吧,孩子们,谁饿得瘦谁死得晚,甚至不死。”
男孩们根本不理睬他的煽动,或者根本理解不了他的意思,见到食物,嗅到美味,他们什么也不顾,插上去,手抓嘴嚼,吃出一片响声。小妖精才要用武力制止这种愚蠢的举动,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走进房子。他偷偷地看着那人的脚,端起那杯热牛奶,响亮地呷了一口。
他感觉到那男人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便更加努力地喝牛奶,吃馒头。他故意把手和脸弄得脏乎乎的,还从喉咙里挤出一种呼呼噜噜的声响。他努力把自己变成一个贪吃的傻瓜。他听到那男人说:
“小猪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