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微笑不语,举起藤条又横着抽了一下他的腰。罗汉大爷感到这一藤条几乎把自己打成两半,两股热辣辣的泪水从眼窝里凸出来。血冲头顶,那块血与土凝成的嘎痂,在头上崩崩乱跳,似乎要迸裂。
罗汉大爷喊:“长官!”
长官又给了他一藤条。
罗汉大爷说:“长官,打俺是为了啥?”
长官抖着手里的藤条,笑眯眯地说:“让你长长眼色,狗娘养的。”
罗汉大爷气噎咽喉,泪眼模糊,从石堆里搬起一块大石头,踉踉跄跄地往小桥上走。他的脑袋膨胀,眼前白花花一片。石头尖硬的棱角刺着他的肚腹和肋骨,他都觉不出痛了。
监工拄着藤条原地不动,罗汉大爷搬着石头,胆战心惊地从他眼前走过。监工在罗汉大爷脖子上抽了一藤条。大爷一个前爬,抱着大石,跪倒在地上。石头砸破了他的双手,他的下巴在石头上碰得血肉模糊。大爷被打得六神无主,像孩子一样胡胡涂涂地哭起来。这时,一股紫红色的火苗,也在他空白的脑子里缓缓地亮起来。
他费力地从石头下抽出手,站起来,腰半弓着,像一只发威的老瘦猫。
一个约有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满脸堆着笑,走到监工面前,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捏出一支,敬到监工嘴边。监工张嘴叼了烟,又等着那人替他点燃。
中年人说:“您老,犯不着跟这根糟木头生气。”
监工把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一句话也不说。大爷看到他握藤条的焦黄手指在紧急地扭动。
中年人把那盒烟装进监工口袋里。监工好象全无觉察,哼了一声,用手掌压压口袋,转身走了。
“老哥,你是新来的吧?”中年人问。
罗汉大爷说是。
他问:“你没送他点见面礼?”
罗汉大爷说:“不讲理,狗!不讲理,他们硬抓我来的。”
中年人说:“送他点钱,送他盒烟都行,不打勤的,不打懒的,单打不长眼的。”
中年人扬长进入民夫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