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奶说:“兄弟们,往日无仇,近日无冤,要钱要粮,直说就是,何必动刀动枪?”
小颜说:“少说废话,带走!”
奶奶眼珠一转,认出了小颜,忙说:“你不是俺干爹的部下吗?”
小颜说:“与你不相干,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罗汉大爷听到西院枪响,从店里跑出来,刚一露头,就有一发子弹紧贴着他的耳朵梢子飞过去,吓得他赶紧缩回头。街上静悄悄的没有人影,全村的狗都在狂叫。小颜和士兵们押着我爷爷走上大街。那两个看守马匹的士兵已经把马赶了过来。村头、巷口上埋伏着的士兵见这边得手,也一齐跑过来,各人跨上各人的马。我爷爷被绑在一匹紫马上,肚皮朝下,正压着马脊,小颜呼喊一声,马蹄杂沓一阵,向着县城飞跑去了。
马队跑到县政府大院前,士兵们把我爷爷从马上卸下来。曹县长手捋着八字胡,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说:“花脖子,你三枪打掉了本县的帽子,本县今日回报你三百鞋底。”
我爷爷被马脊硌得骨散肉离,头晕眼花,呕吐不止,卸下马来,像个半死人一样。
“开打!”小颜说。
几个士兵上来把我爷爷踢翻,抡起绑在木棍上的特制大鞋底,噗噗哧哧一阵乱揍。打得我爷爷先是咬牙切齿,后是叫爹叫娘。
曹梦九问:“花脖子,知道曹二鞋底的厉害了吗?”
我爷爷被打醒了,连声高叫:“抓错了,抓错了,我不是花脖子……”
“还敢狡辩!再打三百鞋底!”曹县长怒吼。
士兵们又把我爷爷按倒,鞋底雨点般落下。爷爷的屁股上已失去知觉,他从地上撅起头,大叫:“曹梦九,人称你曹青天,原来是个胡涂狗蛋官!花脖子脖子上有块花皮,你看看我脖子上有花皮吗?”
曹梦九吃了一惊,一挥手,提着鞋底的士兵退到一边。两个士兵把我爷爷架起来,曹县长凑上来看我爷爷的脖子。
“你怎么知道花脖子脖子上有块花皮?”曹县长问。
“我亲眼见过他。”我爷爷说。
“你认识花脖子,必是土匪无疑,本县没有抓错!”
“东北乡人认识花脖子的成千上万,难道都是土匪不成?”
“你半夜三更,睡在寡妇炕上,不是土匪也是恶棍,本县没有抓错!”
“那是你干闺女愿意。”
“是她愿意?”
“是她愿意。”
“你是什么人?”
“我是她家的伙计!”
“唉呀呀!”曹梦九说:“小颜,先押起他来吧。”
这时,我奶奶和罗汉大爷骑着我家那两头大黑骡子跑到了县府门口。罗汉大爷牵着骡子站在大门外,奶奶哭天抢地,直闯进大门。站岗兵士横枪来拦。被奶奶啐了一脸唾沫。罗汉大爷说:“这是县长的干女儿。”士兵那里还敢拦挡,由着奶奶闯进大堂去了……
当天下午,县长派人叫来一辆挂暖帘的轿车子,把我爷爷送回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