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妹回老家了。阿春死了。”
“死了?”
“死了。跳楼死的。她没脸做人,就从七楼上跳下去。死了。”
“那郝君呢?”
“那家伙在碧奇也呆不下去,就卷起铺盖溜之大吉了。”
“天哪!那李艺呢?”
“她到另一家工厂当总管去了。”
从碧奇厂出来,欣然心情很沉重。二十几天里认识的几个人走的走,溜的溜,死的死。特别是阿春,就这样死了,死了。
这就是结局?欣然不知道,应该说是欣然不想再想下去,不想给这不明朗的故事加上一个明朗的结尾。
恨不能马上大学毕业
王笑天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在客厅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爸爸头句话就是:“天天,快洗手吃饭!”
王笑天也委实饿了,吃起来狼吞虎咽。爸爸坐在他的对面,一边给他夹菜,一边不停地说:“天天,吃,多吃点。”
爸爸现在如此“婆婆妈妈”,使得王笑天心里别有一番滋味:爸爸真是大变了!他从一头有着使不完劲的垦荒牛变成了甜犊情深的老牛。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王笑天以前总怪爸爸不顾家,不讲亲情。可是像此刻这样对自己温情脉脉,他又觉得心慌意乱。看来他还是习惯了父亲经常像大禹[yǔ]一样三过家门面不入,习惯了父亲成天板着脸教训人。
“爸爸,您也该振作振作了。”王笑天想阻止父亲给自己夹菜,不料却蹦出这么一句,爸爸怔了一下,筷中的菜掉到了桌上。他两眼看着儿子,嘴嗫嘘着。
“爸,有许多话我早就想跟您说了。”王笑天像打好了腹稿似的。
“说吧,我倒想听听。”爸爸挺了挺身子,又靠在椅背上。
“以前您老说,这十多年中国为什么发展这么快,创造出了东方神话,一靠改革开放,二靠党培养了你们这样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
不错,王局长以前曾在不同场合,多次讲过这些话。他讲给儿子听是为了教育年轻一代:中国建设连续十多年以百分之十几的速度增长,是世界奇迹。谁创造的?主要是我们这批人。创业难,守业更难,真担心你们这些在蜜水里泡大的孩子守不住这份家业……
王笑天见父亲沉思不语,继续侃侃而谈:“您还说,中国太大,太穷,人太多,按照现在的速度至少还要建设50年,才能赶上发达国家。中间一点也不能耽误。所以。您最恨有人搅搅震(捣乱),生怕破坏了我们建设……”
王局长情不自禁地点点头,心想:这小子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呢,以前他可没少跟自己唱对台戏,都以为他对自己的话是右耳进左耳出,没想到他全记在心里,而且今天都搬出来回敬老子。
“爸爸,说实在的,您不容易,是一个好同志,好官。”
“好同志,好官?”
“是的,不是恭维您。您不贪、不赌、不嫖,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有点革命意志衰退。您刚来深圳时,雄赳赳,气昂昂,力拔山兮气盖世。可现在呢,暮气沉沉。穷则思变,这个道理谁都懂。可是变富了又怎么办。是不是有了位子、房子、票子、车子,都不思进取了?”
“天天,我不是病了吗?我得的是脑溢血,懂吗?”爸爸为自己申辩道。
王笑天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长篇大论地教训父亲,嘴上一边说,心里一边嘀咕。听到爸爸的申辩,他猛地想起父亲中风昏迷时的可怕情景。他那颗不安的心,颤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地走到父亲跟前:“爸,我是不是……也是个老左?”
“不,孩子!”父亲一把将儿子拉到怀里紧紧抱住,眼睛里闪着泪光,“天天,你长大了!说说,这一周实习收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