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达就惊讶地说:是吗,是吗?
我说:我还不是在学你吗?
韦达手指着自己:学我?
我说:夷纯给我说了,你一直在帮她。
韦达说:还不是为了尽快让她筹集破案费吗?
孟夷纯说:我在西安城里,待我最好的两个人就是你俩了,我提议,你们应该拥抱一下吧。
我和韦达拥抱了,韦达的双手在我背上拍,怀里的墨镜垫着了我,我现在是不敢把墨镜掏出来了。我也是把他用力地搂了一下,我吃过豆腐乳,怕他闻着了怪味,把头侧向一边。我又一次感觉到了他的心跳,也感觉到了他的肾跳,是肾跳,他的那个肾和我的另一个是同样节奏地跳。不呀,我的双肾在跳。我看见了茶桌上一盆花在微微地颤,是兰花。
孟夷纯站在一边,她的眼睛眯着,有一种狐气,安静地注视着我们,后来就轻轻拍手。
谢谢你,孟夷纯。如果不是孟夷纯,我怎会见到韦达呢?茫茫如海的西安城里,我的两个肾怎会奇迹般相遇呢?韦达是何等的有钱和体面,我们拥抱着,这一幕为什么五富没看见呀,黄八杏胡种猪没看见呀,还有韩大宝,我的侄儿……清风镇的人都在这儿就好了。
嗨,刘高兴呀刘高兴!我在心里却又叫着我的名字,我以为你是早觉得应该是城里人,你拿势着,骄傲着,常常要昂首行走,有时还瞧不起韦达和有钱的大老板,其实,那是你故意要那么做的,韦达这么一拥抱,你才知道自己真的是乡下人,是城里的拾破烂的。
我推了推韦达,我俩分开了。
我拍打着我身上的土,也拍打了一下韦达身上沾着的我的土。
何必呢,刘高兴,这又是你的自卑和委琐了不是?韦达在看着你,他的眼睛依然温和,他向你又伸过手,把你的手抓住了,拉你在椅子上坐下,你如果再拒绝,或者迟疑,那就是你真瞧不起了你自己,那才是你和五富黄八是一样的货色。把头抬起来,看韦达的眼光,你们是城里的一对兄弟!
你是在哪条街上拾破烂?韦达关切地问我。破烂好拾吗,一天能收入多少入?辛苦呀!
我回答着韦达。拾破烂辛苦是辛苦,天上是掉不下肉饼的,干什么事不辛苦呢?韦达的西服真挺。我说我见过一些老板,做房地产的,做药业的,做外贸的,做股票投资的,他们虽然开着小车,带着秘书,出入于豪华宾馆酒店,但我在家属院拾破烂的时候,看见过他们傍晚回家时的疲倦劲,听他们家人诉说过压力。韦达戴了一块什么表?右手腕上还有一串佛珠,他信佛吗?你韦达不是也头发稀薄吗,眼圈也发黑吗?年龄并不比我大多少吧,脸色除了白外,皱纹可能比我多吧,还有肾……我说我在兴隆街十道巷那一带拾破烂,平均收入每天十几元吧,挺好的。说不说破拾钱夹的事呢,说不说肾的事呢?还是不说破的好。韦达微笑地给我点头,他说:你说话怪幽默的。我不好意思了,是幽默,但韦达沉稳。你抽纸烟吗?我来一根吧。我起身接纸烟的时候,手先是撑了一下腰,腰怎么又不舒服了?还是不要说破。我知道就是了。
现在,是孟夷纯在说话了,她开始表扬了我的优点,比如聪明,能干,善良,可靠,还有,她在说我长相清秀,有气质,如果我不蹬着三轮车,谁也看不出是个拾破烂的乡下人,说我是不显山露水,说我是藏龙伏虎,说我决不是地上爬的卧山角色。她这么说,我有些窘。别人说你好话和一个醉汉给你说话是一样的,你既不能附和也不能反对还得认真听着。孟夷纯终于说出她的目的了,她说:韦总,刘高兴怎么能不辛苦呢,何况拾破烂能赚多少钱呢,你能不能让刘高兴也到你们公司去干个事儿?
韦达哈哈大笑,说:孟夷纯原来要给我下任务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