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么巧,这时候出了事了。事后我问五富你怎么就想着上楼来钉排气扇,是有什么预感吗?五富说:预感?我当然有预感!谁和我做对谁就没有好下场!他这完全是在吹牛!我警告了他,这话再不要说,咱们四户说是说,骂是骂,可谁出了事都得照应。
所出的事是这样的,当我上来训五富,楼前的巷道里有了汽车响,而且白光直晃,槐树的影子就忽大忽小地照在五富的屋墙上。我说:这影子像鬼!五富说:有鬼都是黄八带来的。话未落点,一阵脚步声,楼下一声惊叫,接着踢哩哐啷跑上来两个人,开口就问:谁是朱宗?来人都穿了便衣,气势汹汹。五富的屋门原本半开着,他们还是用脚踢,踢开了门又弹过来,再踢一脚,拿出一个小硬本儿,那么一晃:警察!我没看清硬本儿是什么,以为是强盗。
我后退了一步,靠在窗台,窗台上有一把小铁锤。我说:我们拾破烂的,我们没钱,同志!
来人又问了两声:谁是朱宗?谁是朱宗?
那个一米八左右的人解开上衣用衣襟擦汗,我已经清楚他在震慑我们:裤带上挂着一副铐子。五富就哆嗦起来了。
我说:朱宗?我们不是朱宗。纸烟呢,五富你的纸烟呢,给警察同志发纸烟。
排气扇从木架上掉下来,哐啷响,两个人没有理会排气扇,屋里的烟雾呛得人直咳嗽,蹬了一下门要让烟雾出去,门再一次反弹过来竟关上了。
五富说:这不是故意的,门是走扇子门。他拿了烟卷儿,烟卷儿开裂,用嘴抿了一下,递向两人。
两人不接,说:你们叫什么名字?身份证拿出来!
身份证是随时装在身上的,就防备着突然被检查。我很快就掏出来了,而五富的身份证在褂子口袋,褂子脱了搭在墙上的木橛上,也掏出来了。我说:我叫刘高兴,他叫五富。
挂着铐子的那人说:哪儿有个刘高兴?
我说:噢,噢,刘哈娃是我原名,进城后改了,改成刘高兴。
那人说:不许改!
我没吭气。怎么能不许改呢,我连我的名字都不许改?!
那人又看五富,看一下五富再看身份证上的照片。五富赶忙解释照片是他害病时照的,照得难看。那人只问朱宗。朱宗住哪儿?
我迟疑着,五富说:我们和朱宗不是一伙来的,他住在楼下东边屋。
楼下的杏胡在尖叫。叫得像杀猪。有人说:住嘴!杏胡就不叫了,却在哭。楼上的两人就踢哩哐啷又跑下去。一片响动,有训斥声,哭声,盆子或者碗的破碎声,接着是咣地一下,一切声音又都没了。然后,开始了问答,问一句,答一句,夹杂着在拍案板,有什么东西被踢飞了,有节奏地在院里滚动。黄八变脸失色地跑上楼,说:犯事啦,又犯事啦!黄八说好像说谁被杀了。
朱宗是杀了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