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从这一夜我的腰开始了不舒服,摘除肾后可从来没有过这种现象呀。腰不舒服就用手去撑一下,这差不多成了下意识动作。五富以为我在作势,说你如能再胖点,侧面像毛主席。他说的是钟楼广场上那个大型宣传栏里毛主席站在延安窑洞前的照片,我也特意去那幅照片前仔细观看,伟人的目光注视着远方,这我没有,我无论看什么,目光在十几米处就落下来。从此我注意克服着这种毛病,但这已经是后话了,我现在要说的是腰不舒服时就用手去撑,而撑成了习惯,另一种情况就出现了:腰并不疼时,每每手只要一撑到后腰,腰就又不舒服了。
我问五富:你知道你的胃在哪儿吗?五富说:不知道。我说不知道了好。五富问咋个好?我说那你胃好。五富说,胃好算什么好,多糟蹋些粮食。我本来要告诉他当你清楚身上某个器官位置的时候,很糟糕,那个器官肯定是病了,这就如我现在腰疼。但五富不晓得我话的意思,他热衷于给我打小报告,说黄八的不是。黄八在拾破烂时弄到了一辆旧自行车,旧得生了锈,每日回来都在楼下折腾着修理,五富就怀疑自行车是黄八偷的。我说要偷偷那么旧的车子?!黄八一定是看着咱们来回有车子骑,才想着他也要有一辆自行车吧。五富说,他凭啥看咱的样?我就指责五富:人家过得不如你了你笑话,过得比你好了又嫉恨!这当儿,黄八却喊我,要我帮他修修车的链子,我便下了楼去。
修了一会儿,需要用扳子拧紧一个螺帽,五富是拾回来个扳子的,我让黄八喊五富把扳子拿来,五富装着耳朵背,三声五声喊不应。我说,你骂他,骂他一声他就听见了。黄八骂:五富你耳朵塞了狗毛啦!五富在楼上说:你耳朵才塞狗毛了!把扳子拿下来,却向黄八借起了钱。
黄八你借我三元钱。
三元钱?去给咱买啤酒呀?
我有九十七元,想存起个整数。
黄八骂狗日的,用一下扳子就得借给你钱呀。但还是掏了三元钱给五富,说:可以不还!
五富说:这可是你说的。
黄八却有个条件,车子修好了,得五富驮着他到村巷去抖一阵风。这五富自然乐意,真的车子收拾得能骑了,他果然就驮了黄八去了池头村的巷道。
他们一走,我在水池子里洗衣服,洗到天黑严了他们才回来了,五富给我用塑料袋提了一碗胡辣汤。我说:你又勒克着黄八请客了吧?五富说:老板请的客。老板请的客?哪个老板?我盯着五富,上次白吃了一次请险些闹出事来,又白吃去啦?!五富说:我记吃不记打呀?你问黄八,是黄八让老板请的客。黄八说:你就说是我买的不就完了?!却掉头进了他的屋再不闪面。
黄八的神情倒使我生了疑,我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五富才说了他们骑车转到池头村北边的巷里,那条巷住着的拾破烂人都在各自租住的门口分类整理破烂,竟然有那么多的废塑料和破编织袋,一问都是从郊外等驾坡的大垃圾场拾来的。这让他们好生眼红,问等驾坡大垃圾场具体在郊外的什么地方,如何去。那个分类整理破烂的人却说城里有点子公司哩,出卖一个点子几万元的,要想知道等驾坡怎么去,就得请客吃一顿饭。他们就请那人去村前饭店吃饭,说好请吃砂锅米线,去了却请吃了胡辣汤,胡辣汤比砂锅米线便宜一元钱的。三个人一人要了三碗胡辣汤,吃到快完时,他对黄八说你答应请客的你得出钱。黄八说让老板请,便从口袋里掏出个火柴盒,里边装了几只死苍蝇,捏起一只就放进了自己还剩下一点的胡辣汤里,喊:老板,老板!老板是个女的,过来问什么事,黄八说:你过来看看,这是啥?用筷子把苍蝇夹到桌上,再捣捣,苍蝇的头就扁了。黄八很凶,说:我们再不卫生也不是可以吃苍蝇呀。咹,让我吐呀?!大声响动着喉咙,做出要吐的样子。老板立即一抹手,把苍蝇抹掉到地上,说对不起。黄八说对不起就完了?老板要黄八声低点,免得让别的顾客听到,黄八竟高了声:汤里有苍蝇我能不说。我就要说,这汤里有苍蝇!老板就提出可以免单,而他趁机又让老板再赔偿一碗,他就给我用塑料袋提回来了。
五富说:黄八身上的火柴盒里装了四只死苍蝇,他肯定用这办法白吃了多少饭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