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太阳刚刚钻进地皮,西边天空还留下一抹子淡红的颜色。魏强像只斗胜了的雄鸡,怀着兴奋的心情,走进了和队长约定会合的那个村。他按队长信上的规定,贴村南边来到第三条胡同口上,见四外无人,进了胡同,钻入了一个黑大门。一个提着手枪的人从西厢房走出来,朝魏强笑着小声说,“魏小队长,你来啦,队长在北屋子东头。”
杨子曾正在屋里看文件,见魏强进来,把文件朝炕上一撂,忙握住魏强的手。他像个老妈妈似的从小队的领导,到每个队员的生活起居;从部队的活动,到敌人的情况……前后问了个仔仔细细,也没有松开魏强的手,握得魏强的手心直冒汗。
“你看,光说话,忘了叫你抽烟啦!”杨子曾说到这,才把魏强的手松开,将炕桌上的一包大叶烟朝魏强跟前一推。“抽吧!劲头足,有点阜平大叶的味道。”
魏强手里裹着纸烟,耳朵听着杨子曾说为什么要他到这里来的原由。杨子曾还告诉他,呆一会儿,县委徐立群同志也到这里来参加一个会。
徐立群也是魏强的老上级,“五一”突变后,魏强一直不知他的下落。今天听说他要来这里,并且将来还要负责之光县的整个工作,自然喜欢加高兴,顺嘴连说了几个:“好好好!”院里传来一阵自行车飞轮的音响,刘太生赶到了。他进门瞅见魏强就问:“没有伤着哪儿吧,小队长?”
“没有!”魏强亲热地拉住刘太生,“叫你绕个大弯子!”刘太生见到杨子曾,马上立正,习惯地先叫了声“主任”,跟着很尴尬地笑笑,改过嘴来说:“队长,我来了!”“你来了,很好!”杨子曾又伸出手来和刘太生握握手,接着就夸奖起来:“前些天,你可把老松田耍了个苦!松田要是肚量小,就得学了周瑜。”说完就把视线从刘太生的脸上移到魏强的身上来:“听你俩刚才说话,好像你今天也碰上敌人啦?”
“是,碰上了!”魏强点点头承认。
“你看,帽子叫敌人凿了两个眼!”杨子曾忽然发现魏强的帽子顶上有两个指头大的窟窿。魏强摘下帽子一摸,头发被子弹齐楂地擦了很长一溜不深的沟,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这些日子,你们俩都摸了摸这个地区敌人的屁股,怎么样?”杨子曾取笑地问。
“不怎么样!”魏强用轻蔑的口吻说。
“等青纱帐一起,大部队朝这边一开,还不该把据点,炮楼来个一扫光?”刘太生说。
“当然……,不过咱们不能朝那方面想。咱是武工队,就要根据武工队的工作任务考虑……”刚说到这儿,张司务长一挑门帘走了进来,看到魏强他俩,高兴地说:“好啊!几天没见,把我的鼻子眼都想得合不上了。你俩都好?”
张司务长的脾气,全队的人们都知道,别看他快五十岁了,工作却是雷厉风行。他不等魏强、刘太生答话,就接着说:
“你们小队的东西都操办齐全了,不过同志们也捂了个够呛。来,刘太生你跟我拿去,每人还有一双大靸鞋。都是妇女们黑夜赶出来的。活儿做得结实、地道,保准合脚可体!”说罢,拉着刘太生走出了屋。杨子曾朝炕沿上一努嘴,让魏强坐下。他把刚才看的那张军用地图往桌上平板板地一摊,压低声音说:“最近分区指示我们,要配合一下山里的反扫荡,在这个地区搞一下。”他指着画有红圈圈蓝道道的地图,画了一下。“怎么个搞法,呆会人们来了就研究。二十四团有几个连昨天夜间过来了。你现在爬过夹道的梯子到东院把蒋天祥叫过来!”
魏强点点头,扭身走了出去。
魏强和蒋天祥爬墙过来时,杨子曾屋里已坐满了人。魏强在灯影处的一条板凳上刚刚坐下,忽然一只粗硬的大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肩头,他扭头一瞅,是二十四团六连连长杜万增,便使足劲去攥老杜的手:“刚听说你们团过来,一想就会有你们连!”
“你想到他,不会想到我!”山西口音掺杂冀中语调的人在魏强的右后方开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