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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7  ★★★收藏章节〗〖手机版

也许“将军”找到了儿子,像传奇故事一样,骨肉离散多年以后重新团聚?许多悲欢离合的艺术作品,赚了人们潺潺般泪水,不正是从这些动人心弦的地方,震撼人们的灵魂嘛!但是路大姐,在冲破包围圈杀出来的时候,什么凭证,什么纪念物都未曾给割舍了的孩子留下来。因为孩子刚出世,正好是皖南事变发生的日子,孩子身上有些什么标记也顾不得注意,哪怕一块朱砂痣呢?艺术家们设计出了多少情节啊,一面重圆的镜子,一件妈妈绣的肚兜,一颗长在眉心的痦子,甚至一封血泪斑斑的书信。而必须马上杀出血海去的路大姐,和坐在书桌前编剧本的作家不同,她首先是战士,然后才是母亲。因此,直到今天,除去不变的刀豆山这个地名外,什么线索都消逝了。即使这个孩子有幸还活着,也没法相认了。剧本是编的,生活却不是那么随心所欲的。他们老两口即使是找到了儿子的话,也没有理由让别人做东。于而龙想:也许和自身有什么关连?但也无须他越俎代庖发出请柬呀?难道是有关菱菱的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他脑袋都胀疼了,想不出所以然。

“不错,我也是失去儿子的人,可我的儿子是被他们夺走的,明明活着,可也不许相认啊……”

谢若萍也帮着思索,但琢磨不出老两口究竟为什么!

于是他又调转头来想江海的话(失眠的人总是这样千头万绪地折磨自己),怎么叫做没有保护好?怎么叫做对于生者和死者都艰难的年代?……活见鬼,他越想越烦躁,辗转反侧,更无一点睡意。

“你今晚上酒喝多了点!”打毛衣的谢若萍说。

于而龙记得谢若萍从那一天,开始给女儿织毛衣的,至今快半年了,好像不见什么进展。难怪,从去年十月以来,谁能捺得下心来,坐在那里一针一针打毛活呢?她坐在床头小沙发里,开始给这件毛衣起头。同时埋怨着老头子不善于控制自己,不该和王纬宇干杯。

于而龙披衣坐起,问道:“老江突然讲起芦花,为什么?”

“也许因为见到莲莲,她长得太像她妈了。”

“他干吗讲没有保护住?”

谢若萍想得和他一样,也是那回运枪的事:“那有什么奇怪的,都是到了向上帝忏悔的年龄了。”

“胡说八道——”

“一般讲,上了年岁,人的心肠变得软些。”

于而龙被他老伴的真知灼见逗得哈哈大笑:“依我看,有的人越老越歹毒,因为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对所有活着的人都恨!”

“存在着这种变态心理,大多数还是老了要善良些。江海也许后悔不该逼着我们运枪。”

“是他的过错吗?好像是党的决议。”

“决议有时也有个人的影子,他是主要负责人。”

“我们谁都不是圣贤。”

“芦花那回挨一枪却是因为他。”女人总是比较记仇的,事隔三十多年,谢若萍说起来,还带有忿激之情,因为她也是当事人嘛!

“尽管他后悔,我也并不原谅他。”

“算了,算了,他日子过得不比我们轻松。”

谢若萍又同情那个病人了:“江海头发连一根黑的都找不到了。”

于而龙叹息:“我们都曾经伍子胥过昭关来着,一点也不奇怪。”

也许因为夜静,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楼外院子里,王纬宇的车子刚刚回来,从汽车喇叭声断定,似乎并不止一辆。他想:肯定是王纬宇从通天的夏岚那儿,得来了什么“新精神”,又要对那些班底,进行“不过夜”的传达了。

谢若萍识相地拧灭了床头灯,拉开窗帘,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照在那些婀娜多姿的菊花上。她回过头来,朝那雪茄烟头的火光说:“明天,该是闰八月的十五啦!”

老头子沉默着,烟头一亮一灭,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