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不错,谁要搭他的船,准误了轮船的班,大伙才叫他老晚。”
于而龙想起劳辛说过,正是那个船家误了班轮才攀谈起来的,没错,是他,那是毫无疑问的了。
“老晚是个嗦嘴吧?”
老迟笑了:“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就是他,就是他,于而龙控制不住自己了,突然间,一丝忧虑袭上心头:“听说他病了?”
老迟不相信地大笑:“他能死?还没把那娘儿俩作践够呢!”
但愿一切顺利,他在心里默默祝祷着。
陈庄不远了,虽然茫茫迷雾遮掩住,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是,清晨五点半钟,那两个当兵的,一个叫王小义,一个叫买买提,已经在劲头十足地唱起来了。
终于,在高音喇叭的声浪里,陈庄露出亲切的笑容迎接他,人的心情要愉快的话,看什么都是顺眼的。他们拴好了船,从昨天上岸的地方,又爬了上来。
穿过菜园,昨天踩倒的蚕豆还狼藉在那里,老迟回过头来,突如其来地问:“你知道珊珊吗?”
“珊珊?”
他十分奇怪地问:“人们没有给你讲过?”
于而龙一点也不明白其中玄虚,想问个究竟;但老迟已走到门口,咳嗽了一声问:“屋里有人么?”
当他们听到无人应声,转回头来,正好,一位老态龙钟的妇女,从薄雾里走出,慢腾腾地,用迟疑呆滞的目光,打量着门外的客人。
“珊珊娘!”老迟迎了上去。
于而龙愣住了,她是谁?这个面容愁怆的妇女,怎么依稀有点面熟?呵,他终于认出来了,在那衰老的面容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四姐,她不是王纬宇的四姐么?
她走近过来,并未认出于而龙,而于而龙却发现她那发髻[jì]上,竟簪着一朵白色绒花。老迟也注意到了,忙问:“怎么,老晚他——”
珊珊娘,也就是年轻时的四姐,脸色呆板而又显得苍白,目光迟钝,完全失去了当年的神采,没有什么悲痛,没有什么哀伤,心情倒是格外平静,淡淡地告诉他们:“昨晚上,惊动了县委王书记,劳他的驾来看望,这可折了阳寿,折腾了大半夜,断了气。”
游丝终于断了,像死者的名字一样,晚了,无可挽回地晚了。
生活的逻辑就是这样古怪,当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什么事的时候,并不十分着急,可一旦发现来不及了,要想抓紧做点什么,却常常赶不上趟,以至后悔莫及。细想我们浪费了的许许多多宝贵时光,真是连哭都迟了。
是啊!遗憾吧!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