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就好,他怕的就是复杂。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刘双林决定找对象就要找方玮这种家庭出身的。他从救师长夫人和女儿的事件中尝到了甜头。
刘双林接近方玮的办法很古朴,也很通俗。
在每日的训练中,文艺路这些兵们似乎都不把刘双林这个小排长放在眼里,新兵训练最
基本的无外乎就是列队跑步、左右转,或者是看齐、稍息这些东西。军区大院的乔念朝、方玮们,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到高中毕业,他们上的是“八一”子弟学校,就是军区大院子弟学校,这所学校与别的学校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军事化管理,时不时地还要军训一两个月。新兵连这些最基本的训练,他们小学时就已经完成了。因此,这些老掉牙的科目对他们来说不足挂齿。他们不像那些工农子弟,对这一切正新鲜着,他们利用训练休息的时间都在虚心地请教着刘双林。这些大院的孩子,休息的时候就在操场上打闹成一团,这种集体生活,仿佛又让他们回到了学生时代。
刘双林无法在他们的心目中树立自己的权威。方玮在队列里,似乎从来也没有正眼瞧过刘双林,刘双林长得又黑又瘦,他在他们的眼里,也就是个牌位而已。
大院里的这些新兵,尤其是方玮对待刘双林的态度,让刘双林觉得自尊心大受伤害。他明白,这些兵跟自己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们想在部队干就干几年,不想干了,回到地方照样有好工作等着他们。也就是说,他们不用努力,照样比自己强。他现在是排长了,不敢说自己以后转业准能找到工作,如果找不到工作,他就会被安排到县里的复转军人安置办,说不定就回到公社,公社的干部过的仍然是农村人的生活。刘双林一提起那样的生活就感到害怕,从小到大,他简直过够了那种人下人的日子。他现在已经是排长了,他要抓住这样的机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城里人。他一边向往着城里人的生活,一边仇视着城里人。他仇视城里人一出生就比自己优越,不用努力,也不用受苦,就什么都有了。尤其是文艺路那帮新兵,他们看他的眼神,让他感到既自卑又难受。
刘双林在这种煎熬中暗自发誓,一定要过得比他们强。这样想时通常都是在进入梦乡之前,他的意识空前地活跃。当太阳初升,他站在那些人面前时,他就又是刘双林了,对待这些人的态度有讨好、巴结,还有些小心翼翼。总之,刘双林在文艺路那些新兵中活得极不自信。
那天中午吃过午饭后,他终于找到了单独和方玮说话的机会。他清清嗓子,声音有些抖颤地说:方玮同志,一会儿我在操场上等你,有话对你说。
直到这时,方玮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充满了问询和不解。她似乎要问他什么,他没有勇气回答方玮,就赶紧甩开大步走了。
刘双林在太阳很好的中午站在操场的一个单杠下,他焦灼不安,来回地踱着步子。这时所有的新兵午休了,只有炊事班的人零星地在操场上活动着。他们只有这个时间才是自由的,过不了一会儿,他们又开始为几百号新兵准备晚饭了。
方玮一步步向操场走来,她走路的姿式很好看,风摆杨柳,却又坚定不移。离刘双林还有三两步距离的时候,她站住了,她似乎在微喘着,胸前不易觉察地起伏着。
她说:排长,你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