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是进还是退。半晌,他终于反应过来,向前追去。巷子里早就没有了林静的身影。
他回到家后,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的冷汗冒了出来。他判断,那个女人就是林静,在他叫出“林静”的一刹那,他在她的目光中捕捉到,林静也认出了他。对于林静,他一点底细也不知道。既然林静认出他来了,无形中他也就多了一份危险。这么想过后,一股冷气“嗖嗖”地从脑后冒了出来。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知道林静的存在,下一步他就有必要摸清她的底细,否则,他更觉得那把利剑悬在了头上。
毕竟在军统局干了那么多年,要搞清一个人的底细他还是有把握的。经过几天的跟踪,他弄清楚了,林静就住在离中街不远的一条巷子里,那是一座二层小楼。他不仅发现了她的住处,还知道住在那里的就是林静自己。
于是,在一天夜里,他开始行动了。
他把一把锋利的匕首揣在怀里,趁林静没有回家之前,便潜进了小楼。
他大摇大摆地坐在二楼的沙发上,一直听着林静上楼的脚步声。门被打开了,他没有动,只是把手放在了匕首上。
林静打开灯时,看见了端坐在沙发上的尚品。她倒吸一口冷气,手下意识地捂在了胸前。
他站了起来,寒光闪闪的匕首在灯下一晃。
林静本能地向后缩了一下身子,喃喃道:你要干什么?
他笑了一下,匕首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他咬着牙说:林静,我没有认错你。
林静抖抖地说:尚主任,我没有得罪你,有话好说。
他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来,收起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原来你还认识我。说,你为什么没跟王奎山走?
她的眼圈突然就红了,无助地望着他:他们逃命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我这样的小人物。
他开始相信她的话是真的了。军统局东北站那些人走时,不也是把他和马天成留下了吗?看来林静的命运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一时间,他看着眼前的林静,竟有了同病相怜的一丝同情。
停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你现在的任务是什么?
林静茫然地瞪起了眼睛:任务?什么任务?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么说,现在还没有人跟你联系?
她吁了口长气:天哪,我现在只想活命,从被国军遗弃沈阳的那天开始,我就是一个人了。
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看来,她真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想到这儿,尚品有些兴奋,又有些失落。正在唏噱不已时,他忽然想到林静既然不是同道中人,那就把她发展过来,目前看来,她也是最合适的人选。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如今没人管、没人问地被遗弃在沈阳,说不定有朝一日,她会有可能走向自己。他为此兴奋着。
此时,他已经收起了匕首。他在她面前又找到了当军统时的那份优越感,他背着手,在她面前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然后拿腔捏调地说:林参谋,今天你就算找到组织了。我现在仍然是国军的人,留在沈阳是在执行任务。从现在开始,你将听我的指挥,我会交待给你任务。
林静听了,浑身猛地哆嗦了一下:尚主任,你放过我吧,我不想再为国军干了。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我怕啊。
什么?尚品咬着牙帮骨,又把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压低声音道:告诉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我找到你了,你就别想跑。
求你了,尚主任。她连声哀求着。
他冷笑了两声:我现在不姓尚了,姓刘,叫我刘一品,记住了。
此时的林静也不叫林静了,她把名字改成了李静。她怕别人认出原来那个林静,一直处在担惊受怕中。前几天,她不停地在找工作,有了工作也就有了生活来源,生活也就有了保障,她甚至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到安徽。那里有她的父母兄弟,但此时她却哪里也不敢去,只有在陌生的沈阳城里面,才感到踏实一些。家乡的人都知道她在国军里效力,回去只能是自投罗网,现在的她只能在异乡忍受着寂寞的煎熬。没想到,偌大的沈阳城里竟让她遇到了尚品,这让她惊恐万分。时代变了,她只能换一张面孔,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可就是这样的日子也被尚品的出现,打乱了。
昔日的林静、现在的李静终于在毛纺厂上班了。印花车间大都是女人,日本人在时这个毛纺厂就存在了,后来日本人投降,国民党接管了沈阳,毛纺厂曾停业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开工了。解放军进入沈阳前夕,因为战乱,厂子也歇了一段日子。现在又一次正常开工了。因为停工、开工,就有许多人流失,来的来,去的去的,李静就是在这个交替的当口进了毛纺厂。她选择到这里上班,完全是因为这里是女人的天下,她在里面会有一种踏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