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伯骐心里虽然说老子没有捧角的本领,可是问他借钱来了,面子上总不敢得罪他。笑道:“要到您这个位分,一国也找不到多少,叫我怎样学哩?以后没有别的法子,只有少花几个,补救补救罢。”冉久衡道:“据你母亲说,你又在起糊涂心事,打算把汪紫仙讨回来,这话是有的吗?现在你一房家眷,已经弄得百孔千疮,你倒还要讨妾。”冉伯骐道:“哪里有这件事?不提别的,这一笔款子,又从何而出呢?”冉久衡道:“哼!没有款子,若是有款子,你早已把人家讨回来了。据说汪紫仙不上台了,就是你的关系。”冉伯骐道:“那真是冤枉了,她原是和后台说好了的,五块钱一出戏。这已经是有一半尽义务,偏是领起戏份来,七折八扣,老是不痛快。她一发脾气,就告假不演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冉久衡道:“既然和你没有关系,她的事情,你又怎么这样熟悉呢?你有钱你捧戏子,我不管你,你要把这种人讨回来,我不能不管。你想,你的妇人,已经病成这样,你还有心讨戏子回来,不把她气死吗?”冉伯骐道:“绝对没有这件事,汪紫仙也拜过你老人家做干女儿的,不过有两三年没有来往罢了。您不信,打一个电话给她,叫她来问问。”冉久衡道:“你不要用这种话来狡赖。我不要你讨汪紫仙,是怕你没有本事养活。并不是因为我认识汪紫仙,我就不许你讨。”
说到这里,冉太太由屋里走出来,冷笑道:“你倒是一对贤父子,老子捧角捧得精力不够,有儿子接脚。老子认的于女儿,儿子就要讨了做姨太太。”冉久衡皱着眉,把手上的小烟嘴指着他太太,口里说道:“嗐嗐嗐。”冉太太道:“嗐什么呀?伯骇这样不成器,全是你带的。”冉伯骐走到他母亲身边,笑道:“你老人家要骂就骂我罢。回头为了一点小事,大家又要生气。”冉太太道:“还提生气!你媳妇快要给你气死了呢。”冉伯骇道:“您别听她电话里说的那些言语。那全是她气头上的话,骗你老人家的呢。因为她要请德国大夫瞧,我说并不十分要紧,不要花那个冤枉钱,来一趟要十几块呢。她不服气,就告起上状来了。”冉太太道:“本来的不服气吗!你们坐包厢有钱,捧女戏子有钱,请大夫吃药就没钱了。”冉伯骐走近一步,扯着他母亲的衣眼,低低的说道:“哪里有钱呢?这个月短好几百块钱的收入,全是和人借来花的。”说到这里,对冉太太一笑道:“嘿嘿。今天我就和您求情来了。您借个三百五百的给我,让我挡一挡债主子罢。”冉太太将衫袖一拂道:“我没钱,你别来麻烦。有钱的坐在你面前呢,你不会求去?”冉久衡一听他太太的话,就知道是指着他。把脸一板道:“我哪里来的钱?这几天房钱没有收起来,你不知道吗?”冉伯骐道:“这次借的钱,以一个月为期,到期一准归还。
求求您通融个二三百元吧?“冉久衡道:”你的信用破产,我不能借给你。你既然到日子就可以还,何不和外人借去?“冉伯骐看看这样子,实在借不动钱。然而借不动也罢了,倒反挨了父母一顿臭骂,心里倒是有些不服。于是也不说什么,懒洋洋的走出来。正走出大门的时候,只见替他父亲收房钱的李老三,提了一只皮包,走将进来。因问道:”房钱收得怎样,不差什么了吗?“李老三道:”天津的款子,全收齐了,就是北京还差个二三百元。“冉伯骐道:”天津的钱,是哪天来的?“
李老三笑道:“大爷,你要和将军要钱,就打铁趁热罢,钱是昨日下午由天津带来的,存在保险箱子里,还没有送到银行里去哩。”冉伯骐一笑,说了一声“劳驾”,出门自上汽车去了。便吩咐汽车一直开向虞美姝家而来。
那虞美姝的父亲虞德海,提着一只画眉笼子,正自出门,要去上小茶馆子,看见汽车到了,连忙向门里一缩。冉伯骐刚要下汽车,虞美姝便由屋子里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