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日何须真解脱,他生未必再相逢。
空留铀盒藏红豆,愿卖琴书访赤松。
检得青罗前日赠,粉香还似去年浓。
搓将瑞雪不成团,一曲箜篌掩泪弹。
风絮因缘随外转,桃花年命白头难。
夕阳芳草增时怨,明镜青灯觉梦寒。
画得真真能唤出,几回搁置又重看。
凤凰最爱碧梧枝,相惜惺惺柜有私?
目似含青为我瘦,心终不白许天知。
还珠休说今生事,题叶宣传旧日诗。
惆怅纸窗风雪里,孤吟正是夜长时。
吴碧波看了一遍,叹道:“杏园这个人,满口看破世情,这一点儿事,还老放在心里,真是何苦?”何剑尘道:“这话也难说,人非经过这种境地,是不会知道的。”吴碧波笑道:“这样说,你这断轮老手,也曾经过这种境地的了。”何剑尘一面和他说话,一面翻桌上的稿子,只见有一张水红信笺,上面圈圈点点写了一阂词,何剑尘禁不住吟起来道:“十年湖海,剩软红尘外,一肩风月……”一句未了,杨杏园夹着一大卷书走了进来。他走过来把稿子一卷,扯开抽屉,塞了进去。吴碧波道:“这又有什么不可公开的,你何必藏起来呢?”杨杏园道:“我的稿件,向来是散漫的,这里面虽说没有秘密的文件,怎样可以公开?”说着把手里那一卷书,也望抽屉里塞。吴碧波道:“难道这也是秘密文件吗?”杨杏园道:“这却是一样有趣味的东西,你们要看,你们可以来共同赏鉴。”说着,把那一卷书拿了起来,摆在桌上。
吴碧波一看,书页面上,是石印朱笔写的四个大字《仙佛杂志》,旁边另外署了一行小字,是“王羲之题”。何剑尘道:“胡说,现在哪来王羲之写的字。”杨杏园道:“你没看见仙佛两个大字吗?既然是仙佛合办的杂志,无论古今名家的著作,自然有法子搜罗了。”吴碧波将书页一翻,目录以后,便是图画。那画都是铜版印的,却很精致。第一张是铅笔画的一座山,隐隐约约是几条曲线结构而成。曲线中间,桠桠叉叉,堆了许多直线,这就是树林,树林按上,画了几点黑点,算是乌鸦。下面有字,注明琼岛十景之一。再翻过一页,一张图上,画了一个不等边的四边形,上面画了一个人头,人头上面有一首诗,那诗道:我是何人谁是我,凭空捏个大囗黎。
笑他卷发乱髯客,蓬岛归来又向西。
这诗下面署了两个字:“老颠。”图的上面另有铅印字注明是“南屏道祖济佛化身像”。何剑尘看着摇头道:“神仙不论有无,像他这样给神仙捧场,真是糟蹋人家。我听说北京有个除恶社,推吕洞宾为社长,专门干些设坛扶乩的玩意,大概这《仙佛杂志》,就是他们弄的。”杨杏园道:“是的。据他们社里人说,所有这些杂志里的诗文书画,都是扶乩扶出来的,就不是仙佛的著作,至低也是死了的文豪手笔。我听了这句话,特意向一个朋友借来瞻仰瞻仰。”何剑尘道:“我看这种事,十九靠不住。”杨杏园道:“但是据他们社里人说,却是活灵活现,一点没有假。他们又常说,他们社里有两个国务总理,特任的官儿不计其数。要不是灵验,怎样能教这些人死心塌地的相信?”何剑尘道:“他们所说的两个总理是谁?”杨杏园道:“一个是戈甘尘,一个却是那管七天总理印的宗大海。”他们两人正在这里说话,只见吴碧波拿了一本杂志坐在一边看,哈哈大笑起来。要知他为什么大笑,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