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窗子外面,滴滴答答的响。黄梦轩把脚一顿,喊道:“这是谁?又在我窗于外面小便,我要骂了。”就有一个人笑着答应:“春絮先生,对不住,是我小拆烂污。”黄梦轩道:“小拆烂污,进来。我有话和你说。”小拆烂污道:“好!进来挨骂的。”越说越远,竟自去了。这时,黄梦轩的头,已经梳起了。老刘又打了一盆脸水,放在洗脸盆架上。黄梦轩走了过去,先把手巾湿了,抹了许多香胰子,方才擦脸。脸擦好了,又把小毛绒衫子脱了,只穿件小单褂子。然后用蜜水将脸上脖子上,都抹了一周,又将两只胳膊,也都抹了。蜜水抹完了,方才擦胭脂粉。前前后后,对着镜子,总照了十几次。然后把下面的棉裤、毛袜全脱了,身上穿着单裤、单褂,赤着脚,才换上丝袜子,和夹的女衣。杨杏园看着,摇摇头道:“这样三九寒天,只穿这一点儿衣服,不怕冷吗?”黄梦轩道:“怎样不怕冷?没有法子呀。
这就叫做只要俏,冻得跳了。“杨杏园看他把装化好了,笑道:”我又长了许多见识。可惜我还没有看见过你演整本的戏。“黄梦轩道:”你要有工夫,先打我一个招呼,我可以定个包厢送你。“杨杏园道:”不敢当。你的人情,留着送异性的朋友罢。“黄梦轩听他说了这句话,笑了一笑,说道:”你随我来,我请你看一件事。“
说着,便引杨杏园到后台上场门边,揭开一点儿门帘,先对外面张看,回转手来对杨杏园只招手。杨杏园也凑到帘子边,对外看。黄梦轩轻轻的道:“你只看前第二排包厢。”杨杏园看时,原来笑红坐在那里。和她同坐的,有个四十多岁的人。这个人小矮个儿,嘴上一点儿小胡子。面前水果瓜子碟子,摆了几十碟。笑红正衔着一根烟卷,望着台上,那胡子便擦了一根取灯,和她点着。笑红吸了两口,呼出来一口烟,将两个指头夹着烟,反过手去,伸到那胡子边去。那胡子却恭而敬之接着,拿去抽。杨杏园问道:“这胡子是谁?”黄梦轩道:“这就是笑红一个大钱柜子,铁路局长宋传贤。你不是提过的吗?”杨杏园道:“我只闻其名,却未见其人。今天一见,可信话不虚传了。”黄梦轩道:“今天这个包厢,我本来要送给笑红的。
她却告诉我,昨天宋传贤在家里打牌,花了八百多块,不能不应酬他一下,请我原谅。我说,你要到游艺园来可以,可别来看新戏。我看见你和阔者坐在一处,就有点儿相形见细了。她笑着说:“好大的醋劲。人家约定了我看新戏,也没有法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