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杜嘉文没听清楚。
“没什么,”纪远说:“你吃过早饭没有?没吃的话和我一起吃,我的伙食是包给房东老太太的,不过多你这一餐也没关系。”“我吃过了,你去吃饭吧,我也要走了。你的房东老太太好像对你挺好的!”“就有一点不好,”纪远笑着说:“常常要强迫的帮我整理房间,还有一点也不好,每次有女孩子来找我的时候,她就要在背后品头论足,讨论别人是不是个贤妻良母型,能不能娶来做太太。”
杜嘉文笑了。站起身来说:
“好了,我就和你讲定了,元旦一早出发。我现在还要到湘怡那儿去一下,帮可欣送封信去。”他走到玄关去穿鞋子,又站定了说:“喂,纪远,你觉得湘怡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还不错嘛,白白净净的。干什么?”
“介绍给你呀!”纪远大笑,说:“算了吧,你还不如把妹妹介绍给我呢!”
“嘉龄?”杜嘉文惊奇的说:“你真喜欢她?”
纪远又笑了,拍拍杜嘉文的肩膀说:
“别开玩笑了,嘉文,难道你还不了解我?我从不对女孩子认真的。”杜嘉文望着纪远,摇了摇头。
“你实在是个怪人,纪远。但是,我不相信你能永远不动心。”“动心?”纪远耸了耸肩:“我想我是经常在动心的。”
“我所说的是真正的倾心,一种惊心动魄的恋爱,使你能放弃一切的那种恋爱……”
“像小说里常写的,一种置生死于不顾的那种恋爱!”纪远接下去说。“对了!”“或者,会有那么一天,”纪远似笑非笑的说:“但是,对象会是谁呢?”对象会是谁呢?真的,这不是个简单的问题,杜嘉文望着纪远那张满不在乎的脸,暗中又摇了摇头。这个人!你永远无法解释也无法看透他,甚至你无法断定他是个多情的人抑或铁石心肠的人。“或者,会有那么一天!”不过,谁能征服这个人?跨出了房门,他回过头来,对站在门口的纪远挥了挥手。纪远挺立在那儿,高大的身形,像一尊坚固的铁塔。
杜嘉文开始向湘怡的家里走去。
这儿是处的员工宿舍,一个低洼而潮湿的地区,用竹篱笆围成个大杂院,里面是幢零乱的日式建筑,挤着二、三十户人家。走廊七弯八拐,每户人家用纸门隔着,孩子们常把纸门打穿,于是这家可以一眼看到另一家。湘怡每当有客人来看她的时候,总会觉得由衷的不安,让客人穿过泥泞的院子,又要在别人家门口七绕八绕的绕到她住的地方,每家的主妇和孩子们都好奇的盯着看,好不容易找到了她的居所,又得容忍她嫂嫂的盘诘和注视。因此,当杜嘉文告辞之后,她不由自主的长长的透了口气。
打开可欣给她的信,不过是问她怎么一天没上学,叮嘱她一定要参加他们的打猎大计画,任何理由都“不可以”“不参加”。放下信,她不禁发起呆来。上大学已经被嫂嫂冷嘲热讽够了,又要去打猎,嫂嫂更不知道要怎么说呢!缩在那间四席半大的小房间里,坐在床沿上,她用手托着腮,愣愣的望着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
纸门哗的被拉开了,嫂嫂李氏抱着最小的侄儿小宝站在门口,对她上上下下的望着,她慌忙把托着腮的手放下来,坐正了身子,讪讪的笑笑,说:
“嫂嫂,有事吗?”“没有事不能看看你,是吗?”李氏歪着头问,拍着孩子的背脊。“刚刚来看你的那个男孩子是你的同学吗?”
“不,那是台大的。”她喃喃的说。
“哦,台大,”李氏锐利的盯着她:“台大的学生都是有钱人家的,这个看起来也不错呀!上次耶诞节也是他送你回来的,你们很要好了吧?”湘怡猛的涨红了脸,急急的说:
“不是的,你别乱猜,他不是我的朋友,是我同学的男朋友!”“哎哟,”李氏抿着嘴角,要笑不笑的说:“这又有什么可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了男朋友总是件喜事呀!你哥哥还为你瞎操什么心,我早就知道你是会自己找人家的,大学生嘛,男男女女在一起,又有什么时髦的舞会呀,旅行呀,这个那个的,还不是——”
“嫂嫂!”湘怡的脸更红了。“我跟你说那不是我的男朋友嘛,人家已经快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