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安娥忽然在台上狂喊起来,使得台下的观众惊了一跳。
“明天奴隶制度就要完结了,”马霞仰起头梦幻地说。
有几个人在楼下拍起掌来。
桦西里和安娥先后走了。苏斐亚们留在房里继续折报。门铃忽然大响起来,昂东惊恐地站起,嘶声叫道:“那儿……门外头……我们的事情坏了。”“哎哟。”苏斐亚和马霞齐声呻吟道。党大乐从内室里奔出来,拿出一支手枪说:“警察么?我自己留一颗子弹,其余五颗留给你们用,”他仍然走入内室去了。房门外响着一片打门声,马霞早去锁了门。苏斐亚和昂东忙着焚烧通信地址和文件。内室里发出一声枪响,一定是党大乐放的枪。接着一个警长带着五个警察破门进来。
“完了,”淑英惊惶地低声自语道。楼下的观众中也起了一个小的骚动。琴也很激动,但是她看见淑英着急的样子,不觉开颜一笑,爱怜地安慰淑英道:“二表妹,你不要看得太认真了。这是演戏埃”淑英感动地看了琴一眼,放心似地嘘了一口气。
警察一进屋来便翻箱倒箧,四处搜索,一面凶恶地捉住房里的三个人。警长傲慢地指挥一切,后来无意间发见了那道小门,便走进去,只听见印刷机的响声。不久警长拿了一张报纸出来,对着灯光读道:“《光明》,”惊愕地说:“原来你们就是办《光明》的人。”警长又说了一些嘲笑侮辱的话。
昂东挣脱了手向警长扑过去,但是又被警察推倒了。两个警察扭住他殴打。苏斐亚和马霞着急地哭喊起来。她们也被警察们紧紧地缚祝警长站在马霞面前轻佻地问道:“你这个小东西,还不曾哭完吗?”马霞悲愤地说:“难道我们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警长哈哈地笑道:“你这个小东西。像你们这般东西还不是叫你们怎样就该怎样。”在这个纷扰中布幕跟着警长的笑声同马霞们的哭声一下子就拉拢了。起初是一阵沉闷的宁静。于是无数的手掌疯狂似地拍起来。
“琴姐,你觉得怎样?”淑英回过头低声问道。
“真是好戏。”琴兴奋地答道。
“琴姐,真有这样的事情吗?”淑英嗫嚅地问道。“这太可怕了。我好像听见大哥说过,三哥在上海也会做革命党,是不是同昂东他们一样?”“二表妹,你不要担心,”琴压住心里的波涛,柔声安慰淑英道。“那种事情的确是有过的,现在也许还常常有。不过三表弟不会像这样。你不用替他害怕,你不记得安娥刚才说过的话:"个人的痛苦跟全体的痛苦比较起来算得什么?"这句话很有意思。”淑英不即刻答话,她在思索。她两次欲语又止,显然地有几种互相冲突的思想在她的脑子里斗争。琴知道这个,想改变她的注意,便说:“第二幕就要开演了,你留心看二表哥演戏。”淑英还来不及答话,第二幕果然就开演了。她便注意地看舞台,那里是一间客厅,桦西里在同他的几个朋友谈话。
“你看,那个坐在桦西里旁边的人便是二表哥。你认得不认得?”琴得意地指着那个穿着整齐的洋服谈吐文雅的青年说,她的脸上带着微笑。
“对的,我现在认得了,”淑英含笑答道。“二哥这样打扮倒比平日好看些。”戏台上几个人烦躁地谈着种种不好的消息:苏斐亚在监牢里自杀未成,马霞受侮辱。他们又谈到城里罢工的情形。有人提议刺杀总督,最后大家商量行刺总督的计划,都愿意去做那件事。觉民扮的银行家得不到机会,垂头丧气地诉苦道:“我拿出几个臭钱算得什么。安安稳稳地看着旁人准备了性命一条一条地送去。唉……”“二哥不是这样的人,”淑英不相信地低声说。
“你说什么?”琴问道。
淑英猛省地看看琴,恍然失笑了。她偏袒地对琴说:“二哥做得很好。我不觉得在看戏。”琴听了自然十分高兴。
但是银行家在台上苦恼地踱了几步便不得不退场了。淑英忽然侧头问道:“二哥还会出场吗?”“他不再出场了,”琴惋惜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