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天,喜从天降,县里下调令,调我到县中学教化学。但到了县中学不久,武装部政治科一位干部对我说,调我来县中学是政委的决定,然后吞吞吐吐半天才说,政委有个内弟在大同煤矿当工人,一条腿有残,光棍儿,希望我能嫁给他。一下子我才醒悟,在清队时受到这位政委特殊保护的真正原因。我感到我命运中的一切幸运,都是以双倍的牺牲为代价的。刚刚为自己逃脱开王校长的控制而庆幸,转眼却落入政委更有力的手掌之中,绝难逃脱。清队时那次不过把我从笼子里放出来,这边却早下一道网了。幸亏县中学校长是山西大学六五届学生,为人正直,经历也有一段坎坷,很同情我,便仗义牵线把我介绍给另一个县的小学教师——也是由外地分配来的大学生。经过许许多多曲折,我嫁给这位大学生并因此调出O县,去往K县,虽然彻底得罪了那个政委,却从此也了结了我这长达十年、不堪回首的苦难。
我这男人老实厚道,待我很好。但我对于前夫的那种感情却很难再现。那不仅是初恋的纯情,更是一种崇拜才有的圣洁,以及全部生命的投入。一个人只能有一次这样的崇拜,一旦破碎,永难复生。特别是文革结束后,我前夫被落实政策开追悼会的消息传到南通,不到十天,他母亲便死去。我对人生才算真正地大彻大悟,此生此世不再可能崇拜谁了,因为我经过崇拜的毁灭和毁灭的崇拜。我能在这两种毁灭中活下来,是我平生最大的幸运,当然也是最大的不幸!
被崇拜者搞垮崇拜者,是一种心灵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