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副部长,竞一点不体谅田守诚的苦情。本来嘛,他很谨慎,事事都请示了田守诚。清查运动一开始,田守诚还同他秘密协商过,要他出面把一位主要的副部长抛出去,一来可以解决清查对象的问题,又可以搞掉自己的一个对手。后来田守诚看看上面的态度不是那么回事,又同这个人商议,暂时不要发动。
现在他不明白,怎么一下又弄到他的头上,田守诚反而什么事也没有了呢? 因此,每每批判会结束时,他都要指着念批判稿的人,大骂一声:“胡说八道! ”
最滑稽的是清查小组的成员,还是那几个“三朝元老”。一九七六年初挂的是“批邓办公室”的牌子;“四人帮”揪出来以后,挂的是“揭批‘四人帮’办公室”的牌子;清查运动一来,挂的是“清查小组”的牌子。有人做了句打油诗:“老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
还有人匿名送来一块木牌,正面写的是“批邓办公室”,背面写的是“清查小组”,他们想用哪一边,翻个个儿就行,便当得很。
田守诚故作镇定地说:“谁不相信我们,可以向上写材料。”
前前后后,只用了五个多月的时间,田守诚就草草收兵了,还在全部职工大会上宣布:“揭批‘四人帮’的运动,重工业部和全国的形势一样,一片大好,不是小好,越来越好。现在运动已经基本结束,重工业部二十多个与‘四人帮’有牵连的人和事,已经基本查清,基本解脱。”
遗憾的是这位副部长很快就揭发出,田守诚在一九七六年重工业部的展览会上,亲临现场指挥,把大厅的大幅横标“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改成“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伟大成果”。
又揭发出:一九七六年七月攻击国务院务虚会,是田守诚的主意。那人说:“叫我怎么说呢,我在全国计划座谈会上的发言稿,抄的是田部长的稿子,抄了第一个问题,又抄了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以后我不抄了,干脆把田部长的稿子贴在后边了。”
回想起来,后悔无穷。那一切全发生在一九七六年“四人帮”
垮台之前的几个月。真是鬼迷心窍。
一九七六年周总理逝世以后,几乎所有的副总理都因病休息了,经常出来活动的只有张春桥。他以为大局真就那么定了,以为自己看准了方向……
从此,他像比人矮了一截。汪方亮也好,郑子云也好,还不是因为这些事,处处都想压他一头。想干什么? 看准了他的位子吗?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在浅滩遭虾戏。
一切他都忍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然而十二大代表,说什么也源于不能让郑子云上去。第一回合还不算定数,事在人为。这也许是他最后的一搏了,不可能再有一次,机缘、年龄、局势,都对不上茬儿了。假如他注定要沉下去,他也得拽住郑子云一块下沉才算够本儿。说实话,他究竟比谁坏到哪儿去? 郑子云又比他好到哪儿去? 如今,想要卸磨杀驴呀?!他田守诚还是干过工作的嘛。
让他伸着脖子等刀落下来? 笑话。也不看看他是谁。
小鸡子临死之前还蹬踺几下腿呢。
田守诚像演出成功的名角,矜持而得意地笑着。汪方亮真想把田守诚推到一边儿去,站起来说:“扯淡,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