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她认真地点头,“妈妈问我:‘你天天晚上都跑到哪儿鬼混去了? ”她把“鬼混”那两个字说得特别重,还做出一种十分严肃的样子。莫征的面容变得愁苦。“鬼混”二字使他生出许多忧郁的联想。
“我说:‘学法文去了。’你还真得教我两句,回家以后,我好对付他们。”然后,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小舌音说了一句不伦不类的法文。
这是一种默契吗? 爱情的默契。
她懂,她一定什么都懂。在他们的关系中,他是无权争取的,只有等待,等待她的给予。也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正是因为不觉,莫征看出,那是一种天性的流露。她的心,是用什么做成的呢? 小的时候,莫征常听见母亲向圣母玛利亚祈祷。并没有什么圣母。只有郑圆圆。
但,她是什么都懂吗? 连他是个冉阿让在内? 绝望……
莫征甚至没有听见敲门声。
郑圆圆的脸上蒙着一层憔悴的暗影,好像外面正落着忧郁的尘埃。叶知秋看着郑圆圆的脸,心里一阵骚动。她想,不该有的,在这样的年龄。可什么是应该有,什么是不应该有呢,聪慧过人的叶知秋在这方面大概永远说不清楚。但她知道应该躲进自己的房间,怀着一种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的复杂心情,盼望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除了眼睛说出的话,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没有发生。
郑圆圆只是生气地背过身去。长在她后颈上的那些茸茸的短发是那样的可爱,而离莫征的嘴唇又是那样的贴近。不,他应该告诉她。“我要告诉你……”
“不,”郑圆圆转过身来,打断他,“你什么也不必告诉我。”她发脾气了,“你真自私,你只想到你自己。”
就只这一句话。那话里,有着一种只有对属于自己的男性才有的、可爱的、甜蜜的专横。
然而郑圆圆的确是在生气。不论她如何为莫征着想,毕竟还有作为一个女孩子,去俯就一个男孩子而感到的委屈。
这正是因为她把莫征视为一个绝对平等的恋人,才会有的苛求。
他什么地方表现了自私? 莫征还是不懂,但只要郑圆圆这样说,那便一定是这样。他惶惑。“你要我,要我……”他并没说出后面的话,那话毫无疑问可以这样接着说下去:你要我跪下吗? 你要我为你而死吗……这古老的话,世界上不知有多少人早已说过,或不知同时有多少人在说着,在相爱的人那里,它永远像第一次那样令人动情。
莫征终于没有说出那话,因为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太过珍贵了。
郑圆圆在沙发上坐下,悄声地说:“我要吃东西,我饿了,也渴了。”她无须说这是多少天来,她刚刚恢复了饥饿的感觉。
错了,完全地错了节奏。装蛋糕的盒子在~IUL? 他的眼睛明明从那铁盒子上掠过,却看不见也找不着。
“真笨。”郑圆圆跺着脚跟,“在那儿嘛,书橱的上头。”
冲咖啡的时候,开水壶直往手背上浇,郑圆圆立刻抓起他的左手。“疼吗? ”天,有谁这样疼惜过这双手! 这双手! 莫征的眼睛立刻像蒙上了一层雾。隔着雾,郑圆圆脸上的每一根线条都更加柔和了。莫征觉得自己正在溶化,一种使心脏稍稍感到痛楚的溶化,像他每每溶化在音乐里一样。
“疼的,”望着她的眼睛,他轻声说,“这里。”他把她的手移向自己的心口。
“啊,”她叹息。“怪我。”她垂下眼睛。